靖北侯明显的拖延法子。
苏成虽然心里不岔,可依旧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饭。
这顿饭,吃得他五味杂陈。
耳边时不时的飘来一句,菜品的介绍,然后他的碗里就多根菜,多块肉!
苏成埋头往嘴里塞。
杨九斤比他还不如,靖北侯是他师父没错,可他师父凶呀!
一张脸虽然总惹得女人尖叫连连,可发起狠来,天皇老子都拦不住,杨九斤自打拜入靖北侯门下,都不知道被揍过多少次。
他爹心疼的直掉眼泪,可半个屁都不敢放。
杨九斤挺抗拒罗玉如的原因,就是他爹太太太……厉害了!
苏成这顿饭吃的,也不知道肚子到底是饱了,还是没饱,直到起身离桌的时候,才惊觉满桌的东西,被他们吃了个七七八八。
而他的肚子,已然超出了平时的装载量,挺直背都难受的想吐。
靖北侯望着小孩子儿,好看的脸纠结成一个苦瓜状,好笑道:“小孩子家,就是这样,不知轻重,见到好吃的东西,便不知饥饱。”
杨九斤难得和苏成极有默契地想——您老人家让吃,谁敢不吃?
苏成的性子,原本就不具有什么攻击性。
只不过发起疯来,有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今日被磨了一顿饭,实在没脾气了。
撑着肚皮,望着慢腾腾净手、漱口后的靖北侯,见对方已经挪窝了,他才准备开口,岂知,靖北侯道:“吃撑了,出去走走吧!”
苏成吐血,可又不敢有点任何怨言。
只得跟了出去。
三人大概在后花园的路上走了一大半,靖北侯才道:“今夜的星光有些暗淡呀,不过并不防碍咱们聊天,听故事对吧!”
“侯爷,我那两个……”
苏成才一开口,靖北侯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清冷、明亮,杨九斤立马拉了他一下,傻笑道:“师父给咱们讲讲,您当年去边塞的事吧,我听父王说,您八九岁的时候,特别淘气,于是老侯爷,直接把您丢到边关去了。”
靖北侯喜欢杨九斤大概是因为,从他的身上能看到年少的自己。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老侯爷常年征战,年轻时倒是取过一个老婆,可惜自己经常不在家,孩子还没生,老婆死了。
后来三十来岁的时候,娶了现在的老侯夫人。
然而,还是因为老侯爷经常不在家,于是,生孩子成了困难户。
幸好老太太脾气烈,进宫求太后,要跟着随军,太后也觉得,罗家不能无后,于是便准了,老太太去之后,没多久便怀孕了,结果一年后只送回一个孩子。
罗森从小极少见自己的父母。
直到七八岁,仗也打完了,他爹娘才回来,那时候的罗森已经被惯得不成样子,于是父子团聚没几日,就被丢到边关去了。
当时镇国将军还姓苏,不姓王。
苏老将军不但武艺好,也特别喜欢提携属下。
因为知道罗森的身份,对他管教的特别严,按罗森现在的话说,当时恨不得把他拉出去,打一顿,现在却对对方感激不尽。
他现在用的棍法都是苏老将军教的。
至今未遇敌手!
在边关待了三年。
罗森本以为,他可以一直自由自在的待在那个地方,岂知,边关军事告急。
苏老将军又中了别人的圈套,身受重伤。
若不是苏家人拼命护着罗森离开,大概也许,靖北侯府已经换主人了。
那一站,我方损失惨重,苏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然而,罗森还未回到京中,便有圣旨下达,说苏家通敌判国。
皇帝念在苏老将军身受重伤,又为国出力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杀他,反而是让他出一个儿子替他受死。
当时苏家的儿郎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饶是如此,苏家大郎还是挺身而出。
苏家男丁发配北疆。
女着均轮为官妓。
罗森回到京中的时候,苏家已人去楼空。
甚至连宅子都有了新的主人。
苏成听得眼泪直流,他大概能够明白,苏五娘的执念了。
罗森说完,长长地吐了口气,回头望向苏成,似笑非笑,“你到如今还怀疑我动机不纯?怀疑你娘是我害死的吗?”
“我就是想要谁死,也不想要她死!”
望着罗森萧索的背影,苏成莫名一噎。
把眼泪给噎回去了。
杨九斤抹了把眼泪,抬脚就在苏成的屁股上踹了一下,“你良心被狗吃了,我师父好心帮你看押坏人,你竟然怀疑我师父,告诉你,咱们绝交十日。”
苏成:“……”
苏成没能要回人。
反而被靖北侯讲的故事给感动了一把。
他理了理情节,大概就是表示,罗森是他外祖父的弟子,那么四舍五入,相等于他的师叔或师伯……
靖北侯临走时,郑重地对苏成道:“有些事情,还是你这个年纪能知道的,你只需好好地学习,为六皇子伴读的考试做好准备就成。”
“至于到底是谁想要害死你跟你娘,我猜可能与当年陷害你们苏家的人有关,剩下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小孩子家,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苏成一惊,“皇子伴读?”
随后下意识的便喊了出来,“你知道,我有意于此?”
靖北侯微微笑,眼底却有泪光划过,“苏家的人均是有骨气,有担当的!”
“你用你的方式来迎接他们的回归,同样,我们也在用我们的方式迎接他们的回归!”
“阿成,你记住,你是苏家的后代,无论何时,咱们都不是敌人!”
苏成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阿成……
阿成……
苏五娘在的时候,经常这样唤着他,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温和的笑:“阿成,遇到什么事了吗?不要怕,娘亲一直在你身后……”
听了这话,苏成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罗森拍了拍他的肩头,好笑道:“刚才还夸你有担当,如今怎么又哭鼻子了。”
“我娘的死,如果查出是谁干的,我一定手刃仇敌,让对方碎尸万断!”
“好!”
苏成哭了一会,抹干眼泪,冲着罗森笑了笑。
在这件事中,罗森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可他偏偏却因为苏老将军的三年教养之恩,非要替苏家翻案。
同样,做为苏五娘的儿子,他有何理由,不努力!
六皇子的伴读,他是势在必得。
“师父,我呢?”杨九斤十分卑微地开口:“我也想参选伴读……”
罗森将两人送到门口。
一路上交待了两件事,一是让他安心准备参选的事。
二是让他明日开始,跟着杨九斤下午去书院后面的空地上学骑射。
每天两个时辰,必不可少!
罗森的意思很明显,皇子的伴读,除了会读书,还需要得智体美育全面发展。
苏成因为年纪小,琴棋书画这些可以先放一放。
但是骑射什么的必须会,伴读说白了,要在皇子犯错的时候挨打,还得在皇子有事情的时候,挺身而出。
苏成:“……”
老子去当人肉盾牌的呀!
杨九斤因为是宗亲,这事知道的比苏成多。
回去的时候,还特意给他科谱了一下。
除此之外,苏成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学习苏家棍法。
事实上苏老将军成名的并非棍法,而是剑法,然而,罗森当年淘气、调皮,苏老将军生气的时候总不能用剑来砍他。
于是,只好用棍子打了。
打过两次之后,对方一琢磨,还是学会棍法比较好。
挨打的时候,还能躲过一劫。
自然,这事罗森觉得丢脸,含糊带过,只说自己没来得及学习剑法。
杨九斤也得跟着一起学。
苏成望着坐在自己旁边,跟虎子侃得晕晕乎乎的杨九斤。
想起两人去年见面时的场景。
互、看、不、顺、眼!
现在竟然成了一条战船上的小伙伴。
嗯,应该说是一个队里的,以后要组团打怪,苏成感觉杨九斤可能就是那种狙击手吧。
而他,就是后防给人当输送的!
噗——
他的新书,貌似有眉目了。
其实苏成这大半年来,生活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活费虽然没长,但是补贴多了起来。
第一本小说,反响也不错,至今也赚了上百两了,田产更是从先前的五十亩,长到了一百五十亩。
赵大树如今在那边干得风风火火。
现在吃的瓜果、蔬菜,基本上都是自家种的。
嗯,纯天然无公害,不花钱!
直到现在,他有了靖北侯的支持,苏成才惊觉,他再也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回去之后,苏成就把自己的学习计划给重新调整了。
令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他才刚起床,孙嬷嬷就领着一个先生走了进来,说是靖北侯特意给他请来的先生。
有先生教,总比自己在家里瞎琢磨的好。
他在书院那半年,比起他以前自己瞎读书,真的有用多了。
思路的开拓,与闭门造车时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先生只管上午,杨九斤的专长并非学习上。
于是,先生教学的目标对象唯有一个苏成。
一对一的教学,简直不要太奢侈。
到了下午,就由柳婆子来教他骑射,杨九斤先前还挺带感,以为自己真的要当先生了,激动的一早上给苏成说了十七八次。
谁知,突然空降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先生。
杨九斤坐在树下,一边挖着西瓜,一边碎碎念,“我师父太不人道了,一点都不懂我的心……”
苏成想说,我懂。
然而……
他现在全身疼得连话都说不来。
只能嘶嘶地抽凉气!
前段时间去狩猎的时候,大家照顾他的感受,又是小马,又是慢走。
饶是如此,他回来后,也是腰背酸痛了不少时间。
今日真正的上马。
柳婆子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无。
知道他骑过马后,那就啥也不说了,极不人性化的训练开始!
前半个时辰,还算可以,让他慢跑了半个时辰。
到了后半个时辰,那就开虐了!
下马后,苏成连路都不会走了。
先不说腰酸背痛,只说两条腿内侧,已经被磨出了血泡。
柳婆子见他龇牙咧嘴地,丢过一瓶药酒的同时,来了一句:“行了别跟个小姑娘似的,哼哼叽叽,擦点药,继续!”
苏成:“……”
杨九斤挖了块西瓜,递到他的嘴边,“来张嘴!”
苏成咽了下口水,拒绝了。
其实他的情况擦不擦药,根本没什么用,顶多来点心理安慰。
于是,深吸了口气,喝点水,又爬起来上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