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歌穿戴好,闻言笑容苦涩,若真是反的就好了。
“我想起我姨娘了。”晏长歌道,靠在何嬷嬷怀里,屋里的寒冷终于是有所感觉,于是搓了搓手,看着丹椒道,“这炭都冷了,还不换新的来。”
丹椒点头赶忙出去,晏长歌看着她的背影,忽想起从前这丫头编排她的事,眼里沉了沉。
何嬷嬷给她盛了一碗粥,坐在她这屋子里,多年不曾享受过这样的日子,田庄里的种种依然历历在目,世人欺她辱她,亏她曾还好意对待这周边的人,都是一群白眼狼。
穿衣镜里照的那人还是小时候的模样,瞧着单纯,白白净净,清隽安静。但晏长歌自己清楚,她这颗心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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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早上还得给大夫人刘氏请安,何嬷嬷给她穿了一身折枝纹浅草绿湘裙,带了一朵小绢花。晏长歌十四岁已经抽条了,小衣穿着有些紧,她垂头瞧了瞧坟起的胸口,默了半晌折回在外面套了一件荷茎绿的比甲,衬着肤色更白皙,不过废了些时间。
刘氏那里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听风馆又偏又远,刘氏眼皮子也不抬,先晾了她一盏茶功夫。晏长歌身体是出了名的虚,刘氏眼见着站够了,这才大发慈悲让她做到晏长怜边上。
“今个原是有客人来,先前已说过,五姑娘身体不好就没来了,四小姐如今这样可使身体不好?”刘氏悠悠问道,头上的点翠步摇晃了晃,落在晏长歌视野里,她虚虚捂着心口,顺着就道:“近日身体确实不好,日日都有吃药,但风寒跟魇症时时造访,长歌想念母亲,如若不来请安实在心内不安,今日长歌来迟了,请母亲责罚。”
刘氏闻言嗯了一声,晏长歌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柔柔弱弱的样子,不禁风吹,跟她那个姨娘有八分的相似。不过也正是如此才叫晏老爷念念不忘,刘氏是武将的女儿,自幼就长得结结实实,跟江南这方的女子比起来,晏老爷更偏爱那类弱柳扶风的女子。
她是半点不得喜欢,是以,看见晏长歌这样子她也厌烦。
“身子不好就要好好调理,你这副样子我也是担心的紧,赶明你便不用过来,让何嬷嬷把槐花巷子的李大夫叫过来,等好了来也不迟,且身子虚也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我听女先生说,你的《女则》竟是半点不通,字也写的惨不忍睹,调理期间你便每日练一练好了。”刘氏发话,晏长歌点头应道,心里却觉得这样省事多了。
她后面确实是有一场病,不过原因确实叫人难以启齿......
前面刘氏说今日有客,吃着茶点的晏长歌才回到这一时候,不曾料到那人就是苏静华。因为隔得时间久,两个人的初遇也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玉手拨开了珠帘,里面走出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生的如海棠一般明艳,身姿袅娜,唇角带笑,见到众人先是福了福身,一一叫了遍,到了晏长歌时她笑着忍不住夸了句:“四妹妹长得真是齿白唇红,叫人心里喜欢。”
晏长歌娇怯怯一笑,那一双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不过是因为低着头,也无人瞧见。
苏静华说喜欢她,这真是晏长歌听见的最没意思的谎话,所有人怕都知道是客气话,偏生从前的她信以为真,回去高兴的不得了。如今想想,她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还有一位妹妹怎么没瞧见?”苏静华好奇道。
“五小姐性子怪,听说入冬时染了风寒,现在身子虚,吹不得分,夫人便让她也好好在屋里养着呢。”一旁的丫鬟答道。
苏静华微叹一下,转身从身后丫鬟端的托盘上将自己的绣品分给几个姊妹。晏长歌分到一条绣着月季的帕子,料子极好,不由看了眼苏静华。
她是和夫人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全家过来青州,就她一个人从土匪手中跑了,身上这些帕子或许还是刘氏给她的。不过她十五岁,也是很有能耐了。
晏长歌将自己与她做比,眼里失落感慢慢涌上来。
老天又给她一次机会,她怎么能放过,这般想着,再对上苏静华的笑容,她便也含笑颔首,温婉乖巧。
“五妹妹病了,待会便请四妹妹顺路将这点心意捎给五妹妹了。”才见一面,聊了会功夫她就逗笑了其他几个庶出的姑娘,临走时苏静华陪了她一段路。
晏长歌应了下,不过这纯属是因为她想看看那个五妹妹。
先前听何嬷嬷念叨过。这个五妹妹过的凄惨,她还有晏老爷庇护,而这个晏长陵却是不讨晏老爷和刘氏一分欢喜。当初是晏老爷醉酒后意外有的,姨娘是个不入流的妓子,后来一场病她没撑过去就没了。两个人上一世交集甚少。
是不是他没撑过这一场病呢?
晏长歌看着满眼的春光,心里有些冷,身下的那点怜悯起了作用,顺道去了晏长陵的长青院。
院子里空空荡荡,比她的听风馆可小多了,里面传来了一阵咳嗽声,窗户被放下的竹帘遮住,透过日光,勉勉强强看见一个瘦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