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没有食言,她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成?功考上当地最优秀的一家?高中,三年后?又顺利高分通过高考,被一所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破例以特等生的身份录取,学费全免。
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被领养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但沈九似乎已经?放弃了寻找一个家?庭的念头,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如何?提升自己,即使考取了优异的大学也丝毫没有放松,抓住短短两个月的暑假空隙,甚至去报了一个野外露营的项目。
再后?来,她毫无意外地从大学毕业,进入一家?世界五百强的企业,虽然只是个刚毕业的新?人,却用很短的时间掌握了工作内容,并?越做越出色,终于在进入公司后?的第二年,年度核算时获得了部门业绩第一的好成?绩。
同期的朋友打趣她:“不是说业绩第一的人可以有升职的机会吗?刚好营业二科的科长离职了,公司该不会破格提拔你吧?”
沈九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个新?人,资历比我老的前?辈大有人在,公司应该会优先考虑他们。”
话虽如此,在她底的一角却也隐隐有一丝期待,她的成?绩的确很好,就连部长都在晨会上表扬过她,也许……可能……虽然只有一点点的机会,但公司说不定真?的会把?那个科长的位置留给她?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离“最优秀”又近了一步?
但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和?沈九开玩笑。
十年前?,它让陈五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领养机会,十年后?,它又安排第二枚棋子来剥夺沈九的机会。
第二天,沈九进公司时一群人围在部长办公室外,似乎正交谈着什么?,朋友看到一脸迷惑的她,立刻招手道:“快过来!”
沈九费力挤开人群,朋友一把?拉过她,满眼八卦道:“听说新?招了一名同事,年纪和?我们差不多,据说是来接替这次科长的位置!”
沈九一怔:“可是按照公司规定,科长不是必须要在公司有一年以上的履历……”
“哎呀!”她朋友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沈九的脑袋,“这人好像是董事长的儿?子,整个公司都是他的,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估计这次也只不过是来熟悉业务的,毕竟他老爸退位后?,大概就是儿?子全盘把?公司接过去,”朋友一声感叹,“可恶!我也想继承王位啊,果然这种事还是要看命吗!”
她一个人自嗨,完全没有注意到沈九的表情有些僵硬,后?者?推开朋友绕在肩上的手,正准备回到座位上,部长从办公室里走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大家?都过来下。”
等所有人站定,部长介绍道:“这是新?任科长刘先生,接管营业二科。”
众人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董事长也姓刘,看来那个传闻没有错,这个刘先生应该就是天降太子爷了。
刘科长看着很年轻,脸上还带有大学生独有的轻狂与张扬,朝众人挥了挥手:“嗨,以后?请多关照。”
有人注意到他手中攥着一把?车钥匙:“咦?刘科长自驾通勤吗?”
刘科长露出一脸自得的笑容:“没错,而且我的车是……”
“啊!”又一个同事叫起来,“说起来今天我在停车场看到一辆超炫的法拉利红跑,该不会是刘科长的吧?!”
看刘科长的表情,似乎是按捺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眉毛直飞入鬓角,微微抬高下巴道:“不错,而且是最经?典的法拉利458.”
沈九没心情继续听他们唠嗑,转身走回自己座位,朋友跟在身后?,不解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沈九有些烦躁,“就是心情不太好。”
她重?重?将包扔在桌上,见状朋友吐了下舌头,悄悄在对面位子坐下,不敢再和?沈九搭话,反倒是过了一会,沈九自己忍不住,主动问她:“你有空吗?”
朋友半撑着头:“嗯?”
沈九犹豫了下,椅子朝她挪过去:“这个姓刘的真?的就是科长了?”
“什么?姓刘的,人家?可是太子爷,”朋友打了她一下,“干嘛?科长位子被夺了不开心?”
沈九抬头瞥了刘科长一眼,他还在跟几个同事炫耀那辆法拉利,沈九觉得简直蠢死了:“不……只是之前?我在茶水间的时候,偶尔听到部长他们在讨论,要不要让我来继任科长……”
她无法抑制语调中的沮丧,朋友露出一脸理解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唉,这种事也没办法嘛,谁让我们命不好,不能做个富二代呢。”
沈九打开她的手:“就算是富二代,没有能力也只是枉然!”
朋友吓了一跳,拼命提醒她:“嘘!你轻点!”
“等着吧,”沈九用力攥起拳头,“我会向部长证明——我才?是最好的科长人选!”
三个月后?。
“这是什么??”
部长办公室里,男人皱着眉手指点了点桌上一沓厚资料。
沈九恭敬道:“是刘科长上任以来在业务上犯的一系列错误,不过都被本人利用职权遮盖了起来。”
部长忽然瞥了她一眼,沈九满意看到他面带谨慎地翻开其中一份资料,阅读了会后?说:“这都是你一个人收集的?没有其他人帮你?”
沈九点头:“是的,因为人多手杂,而且我担心动静大了会惊动刘科长。”
“哦——”部长用钢笔挑起几本资料,仔细翻看了其中几处,“你收集这些是什么?意思?”
来了,沈九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逼至嗓眼的紧张咽下去,才?说,“我认为以刘科长现在的能力还不能胜任科长一职,希望部长能再做定夺。”
部长状似困扰道:“但你找的这些资料也不算对公司造成?很大损失,想要把?他从位子上拉下来似乎还差了点火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九,手中钢笔一下一下转着圈:“没有更好的证据了吗?”
看起来有戏!沈九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几步上前?,翻开一本资料道:“这里!我查了下财务的记录,发现每月收支与实绩有出入——科长在串通财务做假账!”
部长的钢笔停了下来。
“这倒是一个了不得的发现,”他慢慢道,“给我看看。”
沈九小小心翼翼把?资料递过去,部长的脸隐在资料后?,沈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过了一会,那双露出来的眉毛在额间拧成?一根死结。
“我知?道了,我会把?刘科长做假账的事情反映给上级,”他将全部资料收起来,忽然问了句,“沈九是吧,听说你是孤儿?院出身?”
沈九不明所以,但还是道:“是的,父母在我年幼时都已故去,我和?院长一起生活。”
部长点头,感叹道:“那还真?是不容易啊,”站起身,拍了拍沈九的肩膀,“你一直很出色,加油好好干,我和?总经?理都看在眼里呢!”
他的激励让沈九备受鼓舞,激动道:“谢谢部长!”
部长笑眯眯道:“去吧,你反映的这件事我会去处理,大概下个礼拜后?就能有结果。”
沈九极力抑制住澎湃起伏的情绪,小心退出部长办公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满心期盼地等待着下个礼拜的到来。
终于!终于!
她的价值终于被发现了!
有人肯定了她的意义!有人愿意选择她!
许是沈九的神情过于雀跃,朋友都忍不住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怎么?感觉你一直在傻笑?”
沈九推脱道:“没什么?啦,你想多了,”但还是按捺不住喜悦,“下个礼拜请你吃栗子蛋糕!”
“哇——”朋友咂舌,“是那家?一直要排队的蒙布朗店?你快说!是不是谈了男朋友,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沈九只是笑了笑:“你之后?就会知?道啦。”然后?埋头开始工作。
朋友停止打闹,瞅了会专心致志的沈九,忽然道:“阿九……”
“嗯?”
“有的时候……也不要冲的太过了,”朋友说,“太过一意孤行的话,你会摔跤的。”
沈九有些诧异,抬起头:“什么?意思?”
“……没事!”朋友迅速缩回位子,“你就当我在说梦话,不用在意!”
后?来无数个夜晚,就算她穿到了书?中世界,沈九却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当时多留意一下,不对自己那么?盲目自信,是不是许多事情就会不同了呢?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因为最近和?朋友莫名有些疏远,她起了个大早,特意去买朋友喜欢的那家?蒙布朗蛋糕。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路上的行人还有些少,她穿着一件樱花色的毛衣,天空碧朗,和?煦的春风至身边流过,脚下是碎落一地的金光,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的蛋糕香气,而她似乎也被这甜蜜的味道所影响,将融入这片微醺的春意中。
直到耳旁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嘭——!”
蒙布朗从手中掉落,精心裱花的奶油在蛋糕盒中碎成?粉身裂骨的一滩,她倒在地上,身下两条漆黑的轮胎印宛如死神画下的休止符号,黏稠的血正缓缓流出,与同样鲜红的跑车相映成?合。
“活……活该!”
气急败坏的男声自头顶响起,她迷茫抬起头,刘科长背对光源而立,刺目的阳光笼罩住他的身躯,让她看不清其脸上的表情。
“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想给我使绊!”私人订制的羊皮鞋狠狠踩在她手腕上,“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觊觎我的位置,你找死!”
钻心的痛意自全身袭来,沈九死死咬住牙关,强撑着抬起头:“那是因为……你不配……”
“咚——!”
她的头被重?重?踩向地面,沈银河的反抗似乎更加激起刘科长的怒气,他像个疯子一样用力踩着沈银河的头:“闭嘴!我不配?你居然说我不配?!”
“我是董事长的儿?子,生下来就身价过亿,和?你这种贫穷的孤儿?不一样,我可是在备受瞩目的光芒下长大的啊!”
“不过是只乡下的老鼠,运气好点踩了狗屎运进入我们公司,就开始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释放着对沈九最大的恶意:“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挖到那么?深,连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翻出来……幸好看到的人是顾部长,否则我可能真?的就遭殃了……”
他似乎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忽然又得意笑起来:“不过那又怎么?样?部长肯定会包庇我,你就算想喊冤也没有地方去喊,这个科长的位置永远是我的!”
沈九躺在血泊中,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鲜血流出体外,她费力睁开眼,刘科长扭曲的笑容被深深刻入眼帘:“你以为……做了这种事能全身而退吗?”
“怎么?不能?”刘科长哼了一声,“我特意挑选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有行人看到,如果被摄像头拍到了也没关系,反正就是塞点钱的事。”
他鄙夷地对着沈九吐了口唾沫:“明白了吧?这就是阶级的差异,有些人生来就是要享福,而有些人还在娘胎里就输了——就像你一样。”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不管你再怎么?优秀,也是枉然。”
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那辆法拉利458停在沈九的身侧,干净漂亮的车窗被摇下,刘科长半撑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九。
“地下水道的老鼠永远见不了光,如果接触到城里的阳光——可是会被晒死的。”
说完,长扬而去。
望着那辆血红的法拉利渐渐驶出视野,沈九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躺在血泊里,终于,泪水顺着眼角汹涌流下。
她真?是太笨了,如果能早些发现部长的阴谋,早点明白朋友的潜台词,是不是也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目光触及到滚落一旁的蛋糕盒子,沈九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不,一切还是不会改变。
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自从告密那天开始,同事们对她若有若无的疏离,朋友勉强的笑颜,以及刘科长频频望过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朋友说:“如果你要请我吃蛋糕的话,我要吃那家?的蒙布朗。”
那家?店位于远离主干道的小巷内,平时很少有行人通过,还处于摄像头的死角。
朋友说那句话的用意,似乎也一下清晰可见。
结果奋斗了那么?久,到最后?她还是被抛弃了。
“院长……难道这都是你骗我的吗……”
院长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所以这十几年来,她那么?努力,成?绩考砸也没哭过,打工晕倒了也没喊苦,工作被排挤也没放弃,就是因为她想向所有人证明——她也是一颗有价值的金子。
可是,变成?了金子又怎么?样,如果人们选择遮住双眼,谁又能看到金子散发的光芒?
“我只不过是……想被承认啊……”
想要跌倒时有人能伸出一双手接住她,想要哭泣时能找到一个依靠的肩膀,想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人能轻声告诉她:“你做的很好。”
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为什么?只有我不能被选中?
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吗?
随着沈九的双眼慢慢阖上,周身幻境逐渐破碎,她又变回了沈银河,无力地趴在地上,脸下是冰凉粗糙的岩石地面。
系统正慌张地呼唤她:“宿主!你没事吧?”
沈银河花了一会,涣散的视线才?重?新?对焦,她吃力扭过头,嘴边挂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系统……”声若浮丝,“怎么?办……我好累啊……”
“独自一人想要坚持下去,真?的是很困难的事情啊。”
“你在说什么?啊!”系统慌了,“宿主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你成?功进了九霄宗,打败男主获得内门试炼第一,甚至还拜了上元君为师!”
它仓惶的喊叫回响在空旷的隧道中:“你不是一直想完成?任务,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沈银河无力地叹了口气:“是啊,但是……我其实很怕回去的啊……”
如果回去了,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群将她害死的人们,她又该怎样去面对那个可怕的事实——
即使再优秀,她也无法被选择。
沈银河不敢也不愿去想,她怕再向前?一步,就会看到帷幕后?的噩梦。
手指缓缓松开,那柄断剑“哐当”掉在身旁,系统不敢置信地看着面色逐渐苍白的沈银河:“宿主!等等啊!你就要放弃了吗?!”
但无论它如何?呼唤,沈银河已经?无法给出回应。
——她没能通过云渊剑的幻境,被卷入了绝望的泥潭。
那抹一直在眼中跳动的火焰似乎终于要熄灭了。
系统拼命呼喊道:“宿主!你快起来啊!你……”
“轰隆——!”突然,一阵地鸣打破寂静。
系统愣愣住口,只见原本平缓的地势忽然向下降落,从平地变成?坡道,倒在上面的沈银河便自然而然地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