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院内都点了灯笼,宜云提着一盏四角宫灯慢慢地从游廊走来,一面走一面吩咐小宫女去办事。
走到殿前的?时候,瞧见云氏守在外面,她好奇地走过去:“云夫人,您怎么了?”
宜云是秦昭安排过来,云山则是侯府陪嫁来的?,两?人各管各的?,平日里相处也甚是融洽。
云氏心?神?不宁,拉着她就?道:“侯府里传了消息过来,说世子身子不好,刚刚请了大夫。”
宜云这才明白过来,道:“那就?敲门去告诉娘娘。”
云氏不敢,“殿下在殿内。”
太子来了许久了,里面一直没有动静,这个?时候去打扰肯定会惹恼殿下。
“殿下心?疼世子,肯定不会生气的?,我?这就?去敲门试试。”宜云爽朗一笑,太子喜欢太子妃,也很在意这位舅兄的?身体。
她朝着殿门喊了两?声:“殿下,娘娘,侯府传话?,世子身子不大好。”
殿内难舍难分的?两?人终于分开,周云棠瞬息就?感觉空气清朗许多,大口大口喘息着,甚至开始提防着秦昭的?突袭。
相反,秦昭很平静,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唤来宜云道:“给娘娘更衣,我?们去侯府。”
周云棠躲在被子里瑟缩着不敢动,这个?时候去侯府岂不是要露馅了,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宜云听话?,立即去拿了鲜亮的?衣裳过来,看得?她眼皮一跳,“换一件素色的?。”
“不,这件很好。”秦昭亲自从宜云手中接过来,清幽幽的?目光扫了一眼榻上?兀自挣扎的?人,道:“孤喜欢。”
一道天雷在头顶上?炸开了,周云棠难以理解秦昭的?想法,硬着头皮往床榻边挪去,颤悠悠地伸手去接衣裳。
不料秦昭却不伸手,笑意满面地望着她:“孤给太子妃更衣?”
周云棠脸上?浅淡的?血色也消失得?干净,紧抿着唇角看向秦昭,“您这一更衣,只怕来不及了。”
“周云棠死不了,太子妃不必担忧,她若死了,孤拿自己?的?性命给你赔,如何?”
轻飘飘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春日里细雨,润雨无声。
周云棠憋屈,甚至回嘴都不行,咬牙忍了会,秦昭伸手拉着她起身。
两?人一道站在踏板上?,秦昭面如冠玉,修身如竹,而?太子妃面色娇红,五官精致,看得?宜云心?中欢喜,悄悄地就?退了出去。
夫妻之间的?情趣,不用?她这等宫女在场的?。
秦昭心?情好到极致,本就?是好相貌,笑起来立即有股清风拂面之感,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周云棠从未感觉到今夜这么憋屈,望着秦昭,恨不得?上?前去咬他一口。
入睡前换了一身丝滑轻薄的?寝衣,秋日里算不得?凉,穿着入睡也很舒服,被秦昭慢慢地摸在手中后,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秦昭一双鹰隼般锋锐的?眸子里映着周云棠踌躇又隐忍的?神?色,心?中忽觉畅快很多,微笑起来,道:“太子妃,自己?脱吗?”
周云棠暗中较着劲,轻轻地将他的?手掰开,仰面望着对?面的?男子,“殿下,您见过女人吗?”
秦昭一怔,未曾多想就?听到周云棠再度开口:“殿下未曾见过女人,可知?怎么更衣、怎么搭配?既然殿下心?情好,不如我?教教您,怎么样??”
反客为主。
秦昭蓦地就?被她这般豁然的?态度惊得?不知?怎么回答,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细白的?手轻轻松开寝衣的?细带,尾指卷着那条带子,微微用?力,襟口忽然就?松开了。
秦昭略微高些,低眸就?能看到襟口下白润的?肌肤……
不等周云棠再脱,秦昭就?转身离开,“赶紧换,去晚了就?见不到周云棠了。”
周云棠得?逞,冲着仓皇逃去的?背影撇撇嘴,咬牙道:“我?不信你敢继续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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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重明门出去后,两?道的?侍卫都退开两?步,让出一条道。
车内两?人暗自较着劲,周云棠恍然就?无所畏惧了,秦昭欺负来欺负去就?那么一招,强吻罢了。
还有第二招吗?
目前没有,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有掀开,秦昭就?不敢面对?她。
秦昭待她如兄弟,被兄弟欺骗,肯定想的?是报复,而?不是睡她。
周云棠洋洋得?意,秦昭在暗中冷冷注视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生气也不忘告诫她:“夜路走多了,小心?被鬼走。”
“无妨,殿下在,妾怎么会走夜路。”周云棠眯眼笑了笑,她确实?很得?意,但还是敢触及他的?逆鳞。
秦昭冷哼一声,道:“周世子身子这么差,指不定熬不过亲事就?死了。”
周云棠怯弱弱地望着面冷心?软的?人,道:“殿下,她死了,您不心?疼吗?”
“她死了,与我?孤有何干系?”
周云棠乖巧地点头:“毫无关系,那您让她离开长安城,成不成?”
“不成,她死了也得?留长安。”秦昭气道。
周云棠气闷,还是这么不讲道理,不甘心?又问一句:“殿下,她当年离开,你还生气?”
“闭嘴。”秦昭忍无可忍。
一句话?让周云棠偃旗息鼓,凝望对?面沉凝如山岳的?身形,往后靠了靠,习惯性不会再开口。
马车到了侯爵府门口,东宫侍卫长亲自走下台阶,周云棠掀开车帘就?瞧见熟悉的?身影,冷嘲道:“殿下说不关心?,怎地将他也调过来了。”
“周云棠心?思狡诈,自该要防一防。”秦昭掀开车帘,自己?先行一步走出去。
心?思狡诈的?人落后半步,慢悠悠的?走下马车,秦昭的?身影走得?很快,她匆匆跟上?去,侍卫长的?声音传了过来:“世子午后就?不大好了,晚间也没有吃饭,方才就?昏迷了,大夫扎针后才渐渐清醒。”
“会死吗?”秦昭语气甚为薄凉,清冷的?背影里透着摄人的?气势。
周云棠默然地跟上?去,顺道听到侍卫长的?禀报。
“大夫道大病未愈,思虑过深,陡闻噩耗就?晕了过去。”
“噩耗?”秦昭惊讶。
侍卫长点头:“对?,大夫是这么说的?。”
秦昭道:“谁见她了?”
“没有人见她,无非是婢女送些吃食罢了。”
周云棠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无言。
到了院门门口的?时候,秦昭脚步一顿,等着周云棠近前后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慷慨道:“你兄长总说自己?的?妹妹善良聪慧,望我?好好待之,我?们若不表现出恩爱,只怕她会伤心?。”
周云棠也不说话?了,随着他一道进入屋内。
一进门便是一面挡风的?花梨木屏风,里面的?人影瞧不真切,隐隐约约地听到婢女的?说话?声。
秦昭到底没有进去,在外间随意挑了个?把椅子坐下,慢悠悠道:“世子的?病可好些了?”
“殿下稍候。”周云棠不理会他拿腔的?架势,自己?往屋内走去,一面还听到他的?声音:“世子这门亲事是太子妃呕心?沥血求来的?,你二人兄妹情深,孤也是羡慕。世子且放心?,孤很喜欢云渺这位太子妃。”
她一抬眸,就?见到周云渺愤恨的?眼光,深陷的?眼窝里满满的?都是恨意,不仅如此,周云渺还朝她砸了药碗。
哐当的?声音吓得?婢女不知?所措,秦昭在外间问了一声:“怎么了这是?”
明知?故温,周云棠吩咐婢女退下去,半晌后走到云渺的?跟前,低声道:“你若想活命就?将这场戏演下去。”
周云渺恨得?咬牙切齿,同样?压低了声音:“我?演戏,你母仪天下?你瞒了我?这么多年,就?这么对?我??”
瞒了她整整十六年,何时将她当作亲人。
周云棠当作没有听到,冲着外面说道:“无事,药碗砸了。”说话?的?功夫,她按住周云渺,低声道:“你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母亲来了会多伤心?。你若惦念母亲、惦念姐妹情分,你就?好好地养病,昭平侯府的?姑娘很不错,她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那你呢?继续同太子殿下恩恩爱爱?”
“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钱泽背后是谁还没有查清楚,但有一点就?是你与钱泽的?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不然你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母亲。”周云棠目露狠厉,母亲确实?将她宠坏,宠得?不分是非,不分善恶。
周云渺苍白的?小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心?口的?怒气几乎将她吞噬,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她耳畔上?的?鎏金红色琉璃的?耳环,那是母亲给她的?陪嫁,“钱泽的?命又该怎么算?周云棠,杀人偿命。”
周云棠没有看她,只微微俯身坐在她的?身侧,“偿命?那有本事先活下来再说。”
“周云棠,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我?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何惧那无中生有的?报应,倒是你,想活下来就?得?成为周世子。”周云棠轻言细语,想起她这般莽撞的?性子就?叹息道:“母亲不是将你宠坏了,而?是教坏了,笨到自己?入局都不知?道。你以为殿下不知?道你我?身份互换的?事情吗?”
周云渺顿时说不出话?来,心?内俨然翻天覆地,太子知?晓太子妃换人还这么心?平气和地陪她演戏?
“不要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好好想想你接下来怎么做的?。”周云棠站起身,又将声音说大了些:“既然兄长无事,我?便先回宫,身子若好了些,记得?入宫给陛下谢恩。”
说完不再留恋般走出去,秦昭靠坐在椅子上?,眸色光色忽明忽灭。
周云棠淡定如无人,神?情步伐间更是没有半点慌张和担心?,“殿下,兄长没什么大碍,我?们回宫去?”
秦昭坐着不动,反招手示意她过来:“累吗?”
语气甚是亲昵,听得?周云渺心?口一颤,她探过身子就?见到椅子上?指点山河的?男子,眼睫一颤,只见骨节分明的?双手揽着周云棠纤细的?腰肢。接着就?凑到她的?耳畔,轻轻低语,不知?在说什么话?,神?色温柔到了极致。
在周云渺的?印象中,秦昭并不是仁善的?人,甚至有着储君的?霸道与不讲理。
在此之前,她就?只见过一面。
唯一的?一面就?被他吓哭了,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子,甚至讨厌仗势欺人的?人。
钱泽温润,饱读诗书又游历山水,身上?有书香还有山水间灵动的?气息,但今日一见,她觉得?秦昭变了。
低眸亲吻周云棠耳畔时温柔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做作,没有那股霸道,唯有那股润物细无声的?柔和感,骨子里慢慢渗透出来的?。
她悄悄注视那双眼眸,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是上?乘的?,虽不尽完美?,却也是寻常人难以比较的?。
太子秦昭,当真如周云棠口中所言,芝兰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