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对老师素来没什么好感。上小学那会儿,她因为被绑架过造成了心理阴影,见人不怎么敢说话。上课老师提问问题,喊她起来回答,她没吱声,老师骂她笨得像猪一样,还说她智力有问题。
从此,她成了班上的笑柄,小朋友总拿老师的话来嘲笑她。
“林教授,您好!我是宁采萱的小姨。”及时收拢了思绪,周沫上前一步主动伸出了手。
“您好!”林教授薄薄的红唇轻抿,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低垂着眼睫瞅了眼她伸出的手,象征性地握了下,便抽了回来。
冰凉的感觉刚传到指尖,便消失殆尽。
像静电。
周沫也没在意,只是余光瞥见她收回的手在另一只手里的纸巾上轻蹭了两下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女人,不仅肃冷,还洁癖。
周沫第一次被人嫌弃,心里有些不好受,偏偏对方是宁采萱的老师,这火掩在心里,出不来,却也只能忍了。
“您跟我来办公室吧!”林瑜希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干净,跟她的人一样,透着丝丝清冷。
“好!”
两人转身出了实验楼,期间遇到走在校园里的学生,纷纷礼貌地冲林瑜希点头。周沫在一旁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清浅的弧度,冲着学生颔首回应。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不甜不腻,清清凉凉的,倒是让人有几分喜欢。来之前,周沫了解到这女人已经39岁的年龄,根据自己对于老师教授的印象,想来近40岁的女人,脸上多少会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林瑜希不一样,她皮肤白皙,眉目清冷,却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一种清秀。
只是周身又比寻常清秀的女孩子多了几分莫名的韵味,周沫在心里想了一圈,才确定,那是女人味儿,成熟女人的气质。
办公室里没其他人,房间不大,却也干净明亮。一盆绿萝摆放在窗前,办公桌被擦得纤尘不染,电脑旁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泡的是胖大海。
“您请坐!”林瑜希指着她面前的凳子示意周沫坐下。
周沫刚一落座,林瑜希便将一封信递到了她的面前,周沫知道,那是外甥女写的情书。
“我今天是以一个家长的名义约见您,耽误了您的时间,我很抱歉,但宁采萱与林珊的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跟您沟通一下。眼下,我并不赞成她们两个恋爱。”
从见面到现在,这是林瑜希说的最长的几句话,周沫端坐着听着,眼神未曾从她的脸上移开。
林瑜希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抚了抚鼻梁上的镜框,避开对方的眼神。
“为什么呢?”周沫挑眉,眼神中透着不解。
林瑜希抿了抿唇,似有难言之隐。她的女儿不是没恋爱过,那是在林珊高中时期,青春期的女生撞见帅气又热情似火的男生,心里难免多了几分异样的情愫。她作为妈妈,也曾纠结过要不要管,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林瑜希还是决定给予女儿一定的空间,只要把握好分寸,她不会过多干涉。
只是,她没想到,男孩儿会在高三那年移情别恋,年轻人的爱情来得迅猛、热情,去得却也潇洒、绝情。那是女儿的初恋,懵懵懂懂地深爱着一个人,却忽然被抛弃,林珊一时无法接受,却不愿意与人倾诉,便寻了短见,若不是林瑜希发现的及时,她的女儿可能已经离开了她。
至今,林珊的手腕上还有一道疤痕,触目惊心地提醒着她当年放任女儿的决定的错误。
“林教授这样做,我回去很难跟孩子交代。”周沫瞧出点端倪,却也不逼问,堪堪道出自己的想法,“她们毕竟已经步入大学,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包括爱情。我理解林教授想要保护女儿的一颗心,但您将她保护得再好,总有一天,她需要离开你的庇护,独自闯入社会。你护得了她一时,终究护不了她一世。”
周沫的话似是戳痛了林瑜希的心,她猛地抬眸,金边框架眼镜后面,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似是揉进了几分痛楚和无奈。她低垂着眼睫,犹豫半晌,才缓缓地开口,“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
林瑜希声音很小,但周沫离得她很近,一字一句清楚得落入耳中。看着林瑜希低垂着头,单薄的肩膀倏地松垮了下来,像是剥去了那层厚厚的保护壳,暴露出最本真的她,像其他母亲一样,面对着孩子,终有几分无可奈何。
周沫忽然对这个母亲产生了几分同情,甚至对她的家庭生出几分好奇。
她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有些人,一个细微的表情,她多少也能瞧个通透。
林瑜希在学生眼里,虽是个不苟言笑,清冷得不可靠近的教授。但在生活中,她却也只是一个母亲。
只是······她的丈夫呢?看着自己的妻子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就没想过要替她分担一些吗?
还是,她是一个单亲母亲?
***
与林瑜希的谈话,周沫点到为止,剩下的需要她自己消化,做出改变,别人帮不了,也无能为力。
天边的夕阳一点点地藏进半山腰,只余下淡淡的一抹余晖。
从办公楼出来,周沫一个人走在校园,望着一张张充满青春活力的面孔,不禁感叹时光的飞逝。
曾经,她也曾拥有过这样的青葱岁月。但转眼间,自己已经35岁了,不比那个林教授年轻几岁。自从接管周氏集团,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每日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也正因为如此,谈了不到一年的相亲对象便吹了。
或许是没有太多的投入感情,周沫倒也没觉得有多伤感。但对方拿着她的钱养小白脸,这点让她很是气愤,得知真相的当晚,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分手。
从此,她看哪个相亲对象,都觉得她们是冲着她的钱来的。
被害妄想症越来越严重。
坐进车里,清浅的木质香袭来,周沫忽然想起了林瑜希身上的香味,清清凉凉的,沁人心脾,不似酒吧里的那些胭脂俗粉那么强势,她的香淡得让人留恋,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如果她不是总冷着一张脸的话。
发动汽车,周沫忽而笑着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对大学教授感兴趣了?老师这个词在她这儿,从来都是禁忌。
车子驶入车流,好友顾语楠给她来了电话,周沫瞅了眼,按下接听,还未等她说话,对方便急切地询问了起来,“周大老板,今晚忙吗?出来喝杯酒啊?”
“不了,刚忙完,正准备回家休息呢!”周沫捏了捏眉心,她今天开了两场会议,亲自面谈了一次合作商,批阅了几十份文件,下午又马不停蹄地赶到A大见那个教授,着实有些疲累了。
“别啊,你来吧!在我的料理店,我有好事告诉你。”顾语楠是做餐饮的,在本城,她开的中餐厅、西餐厅还有日本料理生意都还算不错,平时与周沫见面时,大都选在她的店里。
“什么好事啊?先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去。”周沫说着,已经打了转向灯,往顾语楠料理店的方向开。
“给你介绍个相亲对象,约在了周六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