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意别人说你怕老婆,没出息?”
“嘁,他们不怕老婆的就一定有出息?再说,我这能叫怕老婆吗,不不不,我这是爱老婆爱家庭的新社会?好男人。”
“小渝,你听我的。嘴长在他们身上,可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这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清楚。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们的。怕死不当GCD,怕羞不娶美娇娘,不招人妒是庸才,他们叨叨不过是羡慕你,仅此而已。”
理虽然有些?歪,但董长征豁达通透的生活哲学,宋渝还是赞同的。活在别人的赞美中,不及活在自己的幸福里。
这样?想?着,宋渝便坦坦荡荡的把脸靠在夫君的肩膀。宽厚的背和?她记忆里父亲的一样?,舒适安全可以信赖。
晃悠悠的,听着夫君和?路人寒暄,言语间把她夸成人间无?天上有,她不由的扬起嘴角,然后渐渐沉入梦乡。
接近部队,杜岩本来是想?提醒妻子,应该松开手了。可是看到?前面?董长征,居然背着媳妇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行动?间没有一点?掩饰对媳妇的疼爱。
挣扎三秒钟,他看着夕阳的方?向,小声提醒,“玉敏,前面?的路坑坑洼洼,你、你攥紧我的胳膊。”
说着,他按着妻子的步幅,昂首挺胸,回家。
“这董营长可真疼媳妇。”
“要是你有他媳妇一半好看,我保证天天驮你。”
“这宋渝一点?都不心疼自家男人,这几步路的工夫,还要背?”
“轻飘飘的没几两肉,背就背呗。”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就是当菩萨敬,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担。”
“要是我家有这样?一尊菩萨,我天天上香。”
“好了好了,散了吧。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你们瞎凑什么热闹,不如想?想?晚饭吃点?啥?”
顿时,四下做鸟兽散。
杜岩和?唐玉敏相视一笑,看来大家议论纷纷主要还是嫉妒心作祟。所谓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嘛。
其实,只是大家都怕董长征这个六亲不认的横货,担心自己叨叨凶了传到?董长征耳朵里,这横货打上门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徐大奎又翻了个身,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时间。三点?四十五分,离预定的起床时间还差一小时十五分钟。
把自己摊成“大”字,徐大奎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这秒针怎么走的这么慢?他明明已经睡了一大会?,可一看手表,不过才过去?了十几分钟。
侧身,平躺,趴着,转个圈……徐大奎烙饼一样?把自己翻来覆去?,可睡意似乎离家出走,脑子却分外活跃。
把头从?床沿垂下,然后高高的翘起二郎腿,大脚丫子画着圆圈晃来晃去?,双手无?意识的在半空中胡乱涂写?:“宋”、“渝”。
想?是心事泄露,徐大奎着急慌忙的放下脚,“腾”的坐直,然后恋恋不舍的擦拭掉这个名?字。
不可说,绝对不可说,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永远不能向人倾诉的爱恋,准备带进棺材里的心动?。
宋老师真的哪哪都长在他的心坎上,徐大奎惆怅的叹息。也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让他这样?牵肠挂肚的人了。
少年初识愁滋味。
徐大奎就这样?夹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从?床西滚到?床东。一时是笑得像个傻子,一时伤心落泪,一时咬着牙满脸绯红,一时愤怒的脸色铁青……
所有激烈的情绪,只为?一人。
迷迷糊糊间,他还在纠结,等下见到?宋老师,他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好呢?
“宋老师好。”这太平常,过。
“宋老师,我来了。”来就来,不贴切。
“宋渝,早。”不不不,那是口误。
“宋老师,早饭吃了吗?”对,他口袋里应该备一些?零钱。谨记谨记。
“宋老师,今天天气真好。”万一……下雨呢?
“阿土,阿土,赶紧起床,五点?十五了。”
谁这么缺德,一大早叫魂。徐大奎扯一把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兜住。不对,他今天好像有事来着?
靠,不就是去?宋老师家嘛?!
“腾”,徐大奎裹着被子起身,慌忙间连人带被子“扑通”滚到?地上。艰难的蚕茧状的被窝里钻出来,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飞快的抓起搭在凳子上的长裤,单脚跳着往腿上套。耷拉着皮带,他又捡起衬衫“呲溜”一下钻了进去?,袜子往裤兜里一塞,趿拉着解放鞋他就往外蹿。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十秒。
“砰”,转身回来一把抓起手表叼在嘴里,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用脚勾开房门。
在堂屋里把自己拾掇整齐,时间已经到?了五点?零十九分。他家离部队差不多五里,十一分钟,他应该没问题。
抓起一副大饼油条,他跟徐奶奶打过招呼就往大门冲。“嗖”的蹦出门槛时,他还警惕的回头望了一眼。院子里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徐国庆和?李玉芬躲在门背后,屏息凝神,不敢让儿子发现丝毫端倪。儿行千里父母担忧,雏鸟总归要展翅飞翔,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担忧咽进肚子里,给儿子坚实的后盾。
薄雾霭霭,朝阳初升。
徐大奎两三口就把大饼油条吞进肚子里,在公社街上他还有所顾忌,只是加大步幅加快脚步。等一出了街,他就像入海的鱼归林的虎,张开双臂尽情的奔跑。
可这样?的美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没过多久,徐大奎就觉得似乎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譬如风,刚才还是清风徐来这会?就是狂风大作。再譬如路,露水混合尘土沾满了鞋子,沉重的认他抬不起脚来。还有自己的肺,“呼哧呼哧”老式风箱一样?,喉咙火辣辣的疼,平日雷厉风行的腿,现在也萎靡不振。
部队前路渺茫,身后空无?一人,徐大奎感觉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努力,希望就在前方?,退却,回到?温暖的家。
想?起老父母苍苍白发,以及殷殷期盼,他陡的生出万丈豪情。干就完了,他的字典里没有认输这俩字。
调整呼吸,拖着沉甸甸的双腿,徐大奎勇敢的踏上征程。
当他拼尽全力冲到?宋渝家门口时,就看到?冷着脸背着手,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董营长,对着他破口大骂。
“徐大奎啊徐大奎,枉我以前还看好你,结果呢?我们约好五点?半碰头,你到?好,第一天就迟到?了!”
徐大奎双手撑着膝盖,努力压制恶心呕吐的感觉,董营长劈头盖脸的这一通骂,让他一脸懵逼。艰难的拉开衣袖,手表明明白白告诉他,现在是五点?三十分二十九秒。
所以,他整整迟到?了二十九秒?
不,还不到?二十九秒,因为?董长征骂他骂了有好几秒。
“我不服。”桀骜的少年哪怕已经喘不过气来,却依旧高高昂起头颅,“董营长,现在才五点?三十分二十九秒,这也算是迟到?吗?”
“算,一秒钟都算。军队发起总攻,你带领士兵延迟二十九秒,你想?过这个后果吗?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作为?一名?军人,守时是要刻在骨子里的,你回去?吧。”
徐大奎完全傻眼,迟到?二十九秒,他认还不行吗?难道因为?这区区的二十九秒,就要剥夺他的机会?,剥夺他父母苦苦哀求得来的机会??
他、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