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内理子问:“为什么哭?为杜若花精吗?”
她说:“在原业平的和歌连没有感情的草木都能感化。”
“所以被感动了?”天内理子问。
然而她摇头了。
天内理子到死才能明白,她那晚是因为“没有被打动”才哭的。然而那个晚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呢?那时候全心全意想的是,你不要哭,你哭了我非常心痛,你经历过什么,由我来痊愈,如果你痛,那我也痛。强烈的悲哀感如潮水般涌上,在看见你那悲哀而忧郁的侧脸时,我就不可避免的沉溺沦陷,那多像一个结晶体的透面,我以为看着这侧,就能将内部也一览无余,结果最后却是在凝望深渊。
……
“理子认为和我在一起愉快吗?”
“很愉快?”
“有多愉快?”
“是“最”而没有“之一”的程度。”
“我也是,理子总是让我很开心。”好像完全无瑕的笑容,令人心醉。
……
“好像长智齿了,有点痛。”抚摸着脸颊,天内理子如此说。
“很痛吗?”
“嗯。”但是没有对你的心情的疼痛。
“给我看看。”她是这么说的,天内理子很吃惊,张开口腔给人看牙齿内部,好像很不雅,那时候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害羞,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口腔并没有那么“美”,对方看了是否会失望?就好像腋下这个部位,有些人就会羞于展示。口水、舌根、牙龈,这些东西都不是习惯于展示的部位,因为总有一种奇异的不洁感。
最后还是被她软磨硬泡下张开嘴,爱姬却伸出一只手指向口腔内部探去:“是这里吗?”
她的手指按压到脸颊内侧的软肉,那感觉真奇怪,怪怪的情/色感。
她按了一下那颗还未长全的智齿,天内理子吃痛,她说:“很痛吗?能记住这种感觉吗?以前有人按过你的智齿吗?”
理子缓慢摇头。
“嗯,那就好,我希望理子的第一次都是我的。”又是这种暗示,让人觉得心脏酸酸胀胀的。然后她逐渐在她的智齿上加力,天内理子逐渐痛不可言,她说:“这种疼痛如果能加深你对我的印象,我觉得也不错,如果这颗牙齿以后长得不好,也不许拔掉,记住我给予的这种疼痛,发炎也好,烂掉也好,都要联想起我今天按压这颗牙齿的疼痛。”
她缓缓将手指和唾液一起带出,天内理子喉咙发音都含糊,问:“为什么?”
“有助加深你对我的感情。”她微笑,给理子嘴巴塞了一颗粉色糖果,“绿寿庵清水的金平糖。”
甜甜的味道,智齿的疼痛,此后的青春,智齿的疼痛都如影随形,每当半边脸颊疼痛的时候,都伴随这种甜蜜且痛苦的心情。直到死亡之前,都没下定决心将这颗智齿拔掉。
……
“我爱你。”
“有多爱?”她问。
“跟你在一起,总是很愉快。”
“那是你单方面的心情,对我呢?哪怕我化身恶魔也爱吗?”
“我觉得也会。”
爱姬只是微笑着:“是不是撒谎,很快就能知道了哦。”
……
“一直以来,理子让我很愉快,还蛮开心的。”
她的背后,好像扭动着什么巨大的东西,光是看着都觉得要疯掉了。
“是不是真的爱我,试试就知道了,哪怕我变成这样,也爱我吗?”
难以名状的恐惧。
“哪怕不是真正的爱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让我足够开心了。欺骗人类,引诱人类,使你们恐怖和疯狂,就是我最大的愉快。”
“一直以来都在逗你,但是你陷入情网的样子还是有点好笑呢,理子痛苦的样子最让我高兴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在等这一刻。”
视线里她身后的东西逐渐清晰了,扭曲的肉块与触手在翻动着。紧接着,她消失了,黑魆魆的视线里,无法理解的狂意涌上心头。大脑完全被恐惧侵蚀了,智齿的疼痛都无关紧要了,想要跑,想要逃跑,打开门狂奔,外面在下雨,一场砭入肌骨的雨,然而扭曲的黑暗渐渐弥漫,怎么逃都没法逃脱,绝望感油然而生。
无法理解,无法思考,眼前的事物就是恐惧本身,光是看着都要发狂。
爱,爱,爱,爱,痛苦而无望的恋爱,这场恋爱本身就是一种妄毒。从智齿被按压的那一刻,就该预料到这场情感伴随着不可想象的疼痛。
san值归0。
……
记忆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