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杜家各处尽皆熄了烛火,只在院门口挂了盏气死风灯。
西厢,清冷月光透过窗缝,在地面留下一抹白。
月光微弱,杜明媚已经很满足。怕扰爹娘休息,更怕爹娘徒增担忧,她便没有点灯,不过月光足矣,尚能视物,不至两眼抹黑。
她病了大半月,年纪小恢复快,身子已经与病前并无不同。
时间不等人,很快就到芒种之日。
年少时学的那些东西,入宫以后,她再也没有碰过。如今在他人眼里,她只是一月未练,唯有她自己明白,她有多么生疏。
万幸,她虽然自己练得少,但当初站在那人身后,参加那么多宫宴,什么歌舞没有见过。
室内燃着炭盆,杜明媚仅着里衣,衣领已然湿透。她擦干额角上的汗珠,随手放置一旁。
双脚分开,身子向后倒去,腰肢犹如劲风中的青竹,柔软强韧。衣摆向下滑,露出细嫩雪肤。长发垂地,双掌撑于地面,视野所及之处皆倒立。
下腰压腿,劈叉压胯……
杜明媚五岁开始习舞,基本功扎实,肢体柔韧。随着不断练习,身体逐渐找到以前的感觉。
“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铜锣走过,已是三更天。
杜明媚就着微凉清水擦净身子,换了干燥里衣,掀开棉被躺下。
熄灯前,千柳往被褥里塞了小暖炉,被子里暖烘烘的。
出了一身汗,身体疲累,但她的精神极好。
就像干涸河床迎来暴雨,困于洼地的河鱼重归江河;冰冻湖面吹拂春风,寒冰在暖风中化开,吹皱一池春水;幼苗探出地面,阳光雨露,明月清风,皆让它茁壮成长。
一切都在向好,一切都充满希望。
翌日,千柳收拾屋子,看见铜盆里多出一套里衣,既急又慌,“小姐,你夜里出冷汗了?!”
杜明媚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没有。屋子里点了火笼,被子里又放了暖炉,你家小姐我纯粹是热的。”
千柳轻舒气,后怕地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去,便看到小姐扭扭脖子,直直地往后倒去,吓得她脱口而出,“小姐,你要作甚?”
杜明媚不慌不忙,穿过两腿之间的缝隙,仰视千柳,“许久没练了,怕芒种日丢娘亲的脸,我得临时抱佛脚。”
千柳蹲在她身边,苦口婆心,“小姐,你的身子还没好全,那什么宴,我们随便扭两下就行,若是因此伤了根基,那才是因小失大!”
杜明媚左耳进右耳出,将千柳的碎碎念当作练舞的曲乐。
千柳见状,只好将夫人请来。
江芷佩走进屋子,一眼便瞧见正在劈叉的闺女,轻笑出声,缓步走到近前。
“脚背绷直,膝盖伸直。”
杜明媚连忙绷直脚背,伸直膝盖,眨巴大眼睛,一副求夸奖的乖巧模样。
江芷佩绕着她走了一圈,暗暗点头,近一月未练,功夫到底还在。
江芷佩朝着不远处的凳子指了指,千柳机灵,忙不迭地搬过来,“夫人,你可得好好劝劝小姐。”
江芷佩摆摆手,“时辰不早,江嬷嬷在厨房准备昼食,你去帮她吧。”
目送千柳离开,江芷佩微微俯身,“你可是想在千姝宴上,众官家小姐中,脱颖而出?”
杜明媚沉思片刻,摇摇头。
她抿了下唇,眼神清明,语气坚定,“女儿既然参加了,便要惊艳四座,独占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