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潜入、拯救、行刺——这偏偏是顾虞在上一辈子的老本行,轻驾就熟。
这种级别的防御和难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跟在大马路上散步没什么区别。
雨还没停,月色隐匿在阴云之中。
能见度极低。
这是个适合出任务的好天气。
一瞬间,顾虞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她做好了准备,守卫从墙角消失的一瞬间,她已经抵着角落两侧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攀爬了上去,几个动作之后,便悄然无息地消失在了墙壁这一侧。
*
分部基金会的告解室内,在螺旋星盘下,一群身穿深红色罩袍兜帽,胸前挂着?同样的星盘徽章的人,正盘腿而坐。
他们手牵手,围成一个圆圈絮絮叨叨地祷告着?——
“唯真理可指引我们的方向。”
“唯真理可拨开历史的迷雾。”
“唯真理可拯救人类于衰亡。”
沈星降跪在中间,闭着眼、脸色惨白、脖子和四肢上所戴的刑具铁蔷薇刺正抵在他的皮肤上,只要他微微一动,就会刺破皮肤,鲜血便流了出来。
他自从抵达A1基地的每一个晚上,都要被带到告解室,进行长达一个小时的跪地反思。
基金会的教员们聚拢,围着他唱诵祷告词。
皮肤被反复刺穿。
来不及长好的伤口总是在很轻易地再次受伤。
比起这种剧烈的伤痛,长久跪地的双膝的刺痛都显得微不足道。
漫长的耳语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洗脑。
让身体的苦难无处宣泄,只想低头认罪。尤其是他肚子……
沈星降躬身轻轻按压了一下更柔软了几分的肚子。
他肚子里那颗种子也变得暴躁,无数次地在他的腹腔里横冲直撞,让这一个小时的“忏悔”变得异常难熬。
“忏悔吗?孩子?”坐在螺旋星盘下的部长左睿博开口问他。
冷汗顺着沈星降的额头上滴落。
“忏悔吗?!孩子!”左睿博又问。
每一个字都仿佛撞击在沈星降的心脏上。
沈星降知道左睿博开启了精神系异能,企图通过威慑和诱导劝他降服。
“有……区别吗?”他艰难地轻声回答,“在会长和您的眼中,我已经是真理神的叛徒,我是否忏悔,最终不?都会死?”
“获得宽恕的你,将?会回到灯塔,回到真理神的怀抱中。重新成为他的宠儿。”
沈星降就算痛得有些神志不?清,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回归灯塔……回归灯塔,永远不?能出塔……在里面等待着?死亡,等待着?精神力被窃取,成为灯塔的燃料——这也是死亡。只是说起来好听一些的死亡罢了!”
左睿博叹了口气。
他的眉目中带着不?忍。
“星降……我看?着?你在骑士团长大,你一直都很乖顺。怎么会质疑真理神呢?”他问,眼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会长和我都同样关心你。如果不?是必要,我真的不?想这样……”
他又叹了口气,对教员们说:“继续祷告吧。”
默念祷告词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睿博的精神系异能加持让这场忏悔变成了酷刑。
沈星降的精神上再一次被施以重压,又熬了没有多久,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意识。
——太好了,可以休息会儿了。
这是他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士兵拖拽着回到了最高层的囚室之中。
锁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恍惚地睁开眼,自己的双手被缚在身后高高吊起,双腿的那铁蔷薇镣铐则靠在了地板上。伤口再一次被刺伤,于是沈星降终于清醒了一些。
缪星火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你得吃点东西。”
“屠夫让猪进屠宰场之前,也都把它们喂得饱饱的。”沈星降讥讽。
缪星火皱眉:“星降……”
“他们打算怎么处死我?审判庭有结论了吗?”沈星降问他,“火刑?”
缪星火握着大剑的手紧了一下:“据我所知,还没有任何消息从首都地区传来。会长冕下不?忍。不?然他不?会让你在A1基地逗留,也不?会让当年最关爱你的左睿博老师为你忏悔祷告。”
沈星降笑了起来:“星火,你真的不?擅长说谎话。”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先遣军队长。
即便一天下来,他浑身狼狈,神情憔悴,可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
“我之所以还在A1基地,不?过是因为那天顾虞并没有被你们绞杀,会长想看看?把我留在外围基地能不能让顾虞出现。我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缪星火沉默了。
“她已经完成了向异族的转化,堕落成了新的亲王,而真基金会这么强大的组合竟然都没杀掉她。还让一个亲王逃走了。想必会长现在如临大敌。”
“她没有出现不?是吗?”沈星降问缪星火,他又有些快意又有些难过。
“都这么久了,至少有十天的时间。她并没有出现。”沈星降眼睛的情绪缪星火并不?太能读懂。
“你们把我看?得太重了。”他说,“她当时救我、买我都是我死缠烂打求来的。在我脖子上的项圈被取下来之前我不?过是她养的一只宠物而已。”
沈星降轻轻吸了口气,这口冰冷的空气,让他的心肺都痛了起来,比刚才?所有的痛苦加起来还要难过。
“一个异族亲王,又怎么会记得我?”他小声说,像是在提醒自己。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昏黄的电灯泡在不稳定的电流中微微晃动。
过了好一会儿,缪星火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向基金会发出电报,尽快安排将?你押解入首都,接受审判庭的审判。”
他大踏步而去,拉开门的时候,沈星降问他:“星火,你真的相信真理基金会的所言所说?”
缪星火回答:“我信真理神。”
“神如果不?存在呢?”
缪星火顿了顿:“好好休息。”
*
铁门合上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在这塔顶的屋子里,风雨声逐渐明显。
沈星降无力的被束缚在屋子的正中央。
血液从他的伤口中落下。
滴答——
滴答——
在他的脚下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从铁窗的外围有金属的勾爪准确地抛了进来,然后构筑了石头叠成的墙壁。很快,钩爪和它附带的绳子绷紧,有人爬了上来。
沈星降听见了动静,抬头去看。
闪电划过,在大雨中,身着夜行衣的顾虞犹如燕子一般地落在了窗外。
沈星降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
铁栏杆被焊死在了窗框上,金系异能又不能使用。
这难不倒顾虞。
她将随身带来的从一种藤蔓植物上剥下来的坚韧树皮绕着?窗框缠绕了几圈,又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将它们拧紧,很快地,它们就变形弯曲。
顾虞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悄无声息地缓缓落在了屋内。
然后她警惕地打探了四周的情况,确定屋子里再无其他守卫或者精神力监控,这才?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走到了沈星降面前。
“还好吗?”她问。
沈星降痴痴的看?她——只不过十天没有见面,他原来已经如此的想念她。
她没得到回答,并不再多言。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刑具带来的创伤——还好,都是些磋磨人的细微伤口,没有感染的情况下暂时影响不?到生命体征。
她从腰间的暗袋里掏出工具伸进刑具的锁扣,几个来回,便去掉了他身上那身铁蔷薇倒刺。
然后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沈星降跪了太久,一个踉跄就跌入了顾虞的怀抱。
他根本没有在意。
只是仰头看她。
仔细勾勒她的轮廓。
他没有弄错……她还没有完成转化……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顾虞。
顾虞挑眉:“认不出我是谁了?他们给你用了什么刑?”
沈星降连忙摇头。
他想问她好不好。
他想问这十来天她是怎么过的。
他想问自己骗了她这么久,她生不?生气,能不能原谅他。
可是事到临头,千言万语反而说不出口。
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塞住一样,干涩无声,一个完整的字眼都蹦不?住出来。
他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泪水奔涌而出。
*
顾虞有些无奈:“算了,出去再说吧。一会儿脱困了我看?看?是不是你嗓子被弄伤了。”
沈星降抓着?她的胳膊,急促的摇头,这才?断断续续的开口:“不?、不?能走……大人,我不?能走……”
“不?能走?”
顾虞看?了下这间冰冷的囚室和十分野蛮原始的刑具,“给我一个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还没到5000收藏,但是它总有一天会到的嘛(强词夺理)
所以加更就先来了。二更合一。
大家的新年祝福都收到了。大家也新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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