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家上辈几代单传,到他这一代稍微兴盛点,又没有一个争气的。村中几个同姓也都是出了八服,早就没有了血缘关系。他就是个标准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刘之所以被称为颜王,就是因为他除了为人木讷,还有家穷人丑快四十岁的人都没娶上媳妇,在村里一直没有地位。大人叫他颜王,小孩也叫他颜王。他在村子里,是被划为异类的。
我这么多年受尽了累,吃尽了苦,经历过这么多挫折,但最终我还是有幸能被当为村上的一员。
由此可想而知,老刘现在的生活不亚于“农奴翻身得解放”。于是精神了的老刘,话语也多了些来。他逢人就打起了招呼,不管老少,一视同仁,“吃过了”“哪去了”。
老刘这种和蔼可亲更赢得了人们的喜爱,许多孩子也不再叫他颜王,而是刘叔刘大爷的,叫得更为开心。
老刘人变得活跃了,出门也就勤快了。
大标死了后,他老婆和公婆合开了个小卖部。农村可娱乐的地方少,每到晚上小卖部就灯火通明。吃完晚饭的村人常会汇集在那闲聊几句,或者打个牌下个棋,去一去劳作一天的疲乏。
老刘也和村人一样,晚上有空就喜欢聚在小卖部,吹个牛侃个山。
我没有生气。
大标的女人自从大标死了后一直陪着公公婆婆,她说这辈子她不会改嫁。同是女人,我知道那有多难。这么多年,我没有再找一个,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和大标女人赌气。你能不嫁,我就不能独身吗?
而今我嫁了,大标女人的形象在我心目中愈加高大了。以前的那点仇恨,在我眼里还能算上什么呢?男人都死了,女人就互相可怜吧。
有一晚下雨,老刘没有出去,我在灯下做针线,小童也在边上做作业。一家三口各行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我看看老刘,看看小童,很是欣慰,这才是我心目中家的样子。我笑了笑,低下头接着做我的针线。
老刘坐了一会,问我“巧儿,你喝水不?我给你倒。”
我停下活计,温柔地对他说“我不渴,老刘,你要是闲了,就你早点睡吧。”老刘长得难看了点,但有什么比知冷知热强呢?我心满意足。
“爸爸,帮我拿下橡皮吧,就在你面前”小童亲热地叫着。
老刘刚要起身,听到小童的叫声,连忙“哦,哦”地答应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往前面四处瞅着。
“你这孩子自己不会拿啊,什么都叫你爸爸”我嗔怪着小童。
“没事,没事,孩子功课要紧”老刘说着话却不动手,仍然直直地瞅着眼前的桌子。桌子是柳木做的,用得久了,有些暗沉沉的。
我看了奇怪,那橡皮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怎么不拿,却四处乱瞅?
老刘瞅了一会,就把头使劲低了下去,用手在桌子上摸索了起来。
我和小童很是吃惊地对望了一眼,我的心中更是一凉。
“老刘,你的,你眼睛怎么了?”我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