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医生护士鱼贯而出。我们早忘了礼貌,没了脸皮,一拥而入,推得医生护士东倒西歪。老爸扶了把医生,又问人家一句“是儿子还是女儿?”
进去不就知道了?我暗笑爸爸的老脑筋。
“是,儿子”,一个护士强忍着笑容回答道。笑啥?没见过农村人想孙子的场面吗?亏你还是个护士。我腹谤着,心里其实美地很,连护士都替我们高兴啊。
我们冲进产房,离产床还有一米时,都自觉收住了脚步,慢慢走上前伸着头一看,襁褓里包着一个孩子,正张着嘴巴大声地啼哭。
他的头上已有了些毛发,很洋气的微微卷曲着,嘴唇也很可爱,厚厚实实,小胳膊乱舞着,异常有力量。而他的肤色却是,却是炭一样的黑。
我们傻眼了,面面相觑,又看向周围。
医生尽量板着脸,护士在抿着嘴偷笑。我看着严若萱,她紧闭着双眼任泪水肆意横流。劳务输出,西非,西非,劳务输出……
天啊!这是一个非洲的孩子。
我的身体刹那间僵硬笔直,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烧得我全身血脉沸腾。这怒火还不曾燃烧得尽然,让我失去理智,脑海里又突现各式各样带着讥笑的嘴脸。
我面如泼酸,无地自容,恨不得就没有在这世上走过。好吧,我现在就让自己走过。我看了眼外面的昏暗,这里不知是七楼还是八楼,想必正是阎王割命的好去处。
“扑通”,正当我锁定窗台,准备一了百了时,身后一声闷响打断了我。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我转过身,爸爸挺挺地躺在地上,妈妈扑在爸爸的身上,一边掐他的人中,一边摇晃他。
我瞬间醒悟,我怎么会想死?该死的人不是我。我瞅了眼严若萱,忙上前蹲下拉着爸爸的手,“爸,你怎么了。爸,你怎么了,醒醒,医生。”
爸爸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在往外涌着鲜血。
“爸爸”“老王,孩他爸”我和妈妈趴在爸爸的身上大哭了起来。
没舍的离开,在现场做看热闹的医生护士,将白衣天使的职责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有条不紊,几无耽搁,快速地进入了角色。我和妈妈被拉起,爸爸被抬往边上的辅床,产房就成了急救室。简单地处理后,他们推着爸爸往真正的急救室赶去。
我和妈妈边哭边在后面跟着,岳父岳母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来。只有小悦一个人还留在产房,陪伴她的妈妈,及她新生的正在啼哭的黑人小弟弟。
爸爸一辈子争强好胜,从不轻言失败。爸爸骨子里慷慨仗义,为人豪爽侠气。爸爸通过他的实干及卖力,为村人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如此他在有了说一不二的权威时,也养成了绝对自负的性格。
简言之,他是个把面子当第一生命,把生命当第二面子的人。
在我新婚时,因着那块带血的白床单,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恭维。
在我没有孩子时,面对一个泼皮无赖的攻击,他抑郁非常地忍受着不堪的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