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一口一个,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到一半,听见爹爹问他:“怎么说要节约呢?”
顾珠卷长的睫毛颤了颤,约莫十秒后才把嘴里的饭饭咽下去,嘴角沾着一粒米,回头求证似的对爹爹坦白说:“我听说家里欠了舅舅好多钱,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去,所以以后还是节约一点好了。”
顾家五爷眉目虽是长在一张圆脸上,却能清楚的让人瞧出眉宇里的英气,听见家中小家伙如此说,第一时间先是笑,随后才好似套话一般问:“谁跟你说这些的乱七八糟的?”
顾珠咬了咬下唇,干脆道:“谢崇风。”
顾珠说完,就听见大饼爹轻笑着否认:“那是他瞎说的,他不是我们顾家人,平日里也只是在外面南来北往的为朝廷办事,我们家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对了,他人呢?”顾劲臣只问谢崇风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总要找到才行,至于绑匪还有他家宝贝珠珠被掳走后都发生了什么,顾家五爷一概不问,不是不想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知道了,才好为他的珠珠出气。
“爹爹找到你的时候,就只看见你跟尉迟家的那小子一块儿晕在草堆上,四处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却不见任何一个人,那谢崇风是跑了?”顾劲臣像是好奇才问。
顾珠心里存着当妈的大秘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跟爹和盘托出。
顾劲臣见小家伙犹豫,十分熟练的便掐着嗓子,掩面扮委屈,学着那戏台子上的秦香莲就哭上了:“好哇,你这小东西,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你爹我说的?从前明明连尿床都跑来跟我说,现在倒好,出去一趟,就跟不要你老父亲了一样,你说,你想干嘛?”
顾珠晓得爹是假哭,却也听得出来话里的真心,一时心软,老老实实什么都交代了出去:“我只是怕我说了,爹爹不信。”
顾家五爷收拾自家小家伙那叫一个收放自如,听小家伙漏了口风,便收起方才的戏,正色道:“这世上谁说话爹爹我都可能不信,但珠珠你就算说天上住着鬼,地下住着神仙,爹都信你。”
顾珠被这话哄得怪开心的,却又莫名想到尉迟沅的话,不免脱口儿出道:“那爹爹为什么不像尉迟沅的大伯他们那样,从小就跟我讲长安的事情?尉迟沅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就是关系来往,从前我还道他比我傻,现在却轮到他说我一问三不知。”
虽然顾珠之前自我安慰,大饼爹是心疼他,晓得他梦想就是当一条咸鱼,所以从不让他去操心任何问题,又笃定一辈子让他荣华富贵,所以也不必让他晓得人情往来,可……顾珠还是想要亲口从大饼爹口中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义王,还是尉迟沅跟我说,我才晓得娘有这么一个哥哥的。义王之子叫秀德对吗?尉迟沅还跟我讲,秀德去年被砍头了……爹,你知道这件事吗?听说秀德死前,还对舅舅、老相爷不敬,我当时该写信慰问舅舅还有娘的,结果全天下都晓得,就我不晓得。”
顾珠还说:“对了,今日我被绑走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叫娘亲知道,不然她在长安见不到我,平白担心一番,我心里也不好受。”
顾劲臣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怀里的孩子张口闭口都是远在长安的那个女人,放到往日,他定然是能够配合他的宝贝珠珠,维持一下小孩子心中对娘亲的亲近心情,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他的顾珠死里逃生的日子!指不定此时背后又是那毒妇的手笔,他居然还要维持毒妇在珠珠心中的形象?!
顾珠见大饼爹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心里不免沉了下去,乱七八糟地顿时有些慌,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也怀疑大饼爹是不是当真故意把自己养废掉,毕竟大饼爹从前听说是很厉害风光的,自己猜中了?不然为什么爹不说话?还一副冷淡的表情,让他害怕……
顾珠这世上,最最亲的人,除了大饼爹,没有第二个,倘若大饼爹真的是故意把自己养废掉,那么是不是说明大饼爹不如他想的那样爱自己……
对了,大饼爹从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是娘非要嫁给大饼爹,才会有了他,所以大饼爹跟娘不是他想象中的先婚后爱,他的出生,或许也不被期待……?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顾珠一瞬间被自己朝向BE的思维发散给吓着了,惶恐地一边抿着唇瓣,一边忍不住鼻头发酸,泪腺再没有人能比他还发达,大颗大颗掉眼泪,眼瞧大饼爹回过神来,那种冷淡瞬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要跟自己说些什么,顾珠却不敢听,紧张之下,一巴掌打过去,‘啪’的一声后,道:“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