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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桂榜

大婚之期被定在了十二月初九,比姜韫预想的要早很多,去问了才知,说是沈夫人李氏去大安国寺找高僧算来的黄道吉日。

眼下是九月初,不到三个月了。

姜府加紧筹备婚礼,忙得热火朝天。姜禄丧妻后未曾续弦,长房无主母,平日里内务皆由姜韫执掌,而姜老夫人年高,身体吃不消,遂让二房媳妇王氏来操办姜韫的婚事。

姜家二房没什么出息,一直被长房压着,却又不得不处处仰仗长房,心里憋着气。如今见长房许了门好亲事,还是圣人亲赐的婚,更是不平了。

王氏来姜韫院子里核对礼单,时不时拈酸带刺,话里话外讥讽那永平侯出身太低,又是战场上茹毛饮血过来的,定是性情暴戾云云。

姜韫白眼翻到天上去,懒得理她。

“夜明珠一对,和田玉手镯一对,掐丝珐琅金簪一对,金丝楠木妆台一张……这也太多了吧!”王氏对着礼单念下来,险些没喘过气儿来。

“东西又不是从二房出,”姜韫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二婶心疼个什么劲儿?”

王氏也是世家出身,却也没见过这般阵仗。姜家数百年屹立皇城的积淀,坐吃山空都能吃上几十年。只可惜二房沾不到什么光,二爷成婚后靠恩荫谋了闲散小官,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王氏讪笑:“你二婶哪里是心疼?是怕你年纪小没个数,往后七郎还要……”

姜韫出声打断她:“这礼单是父亲让陈管家清点了仓库之后,随手划出来的。这些时日官衙里事儿又多,他都未仔细看。二婶去提醒他一下好了,要留点东西给二房几位兄长娶新妇才是,对吧?”

她语气客客气气的,话里话外却毫不留情面。

王氏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韫随手翻看了一下礼单,又道:“剩下的我自个儿来核对吧,不劳二婶费心了。”

王氏僵着脸起身告辞,还未打帘,忽闻身后之人似是又想起来一茬儿,淡声提醒她——

“府里的流言也不必再传了,传到府外去了,对二房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氏脚步一顿,心下大惊,忍不住回头望过去,只见姜韫气定神闲地翻着礼单,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这丫头哪来的本事,手眼通天了还!

“四娘这说的什么话?让人听不懂。”王氏不禁出声道。

姜韫视线自礼单上移开,无情无绪地睨了她一眼,又兀自垂眼忙去了。

王氏不知怎地,被那一眼给震慑住了,心口砰砰直跳,须臾后回过神来,恼羞不已,疾步离开。

姜韫只觉得这日子无聊透顶。

她把礼单核对完后,算了算日子,忽然转头问秋竹:“桂榜是不是要放了?”

秋竹也不是很清楚,迟疑着答:“应该就是这几日?”

“好像是明日。”姜韫这才想起崔九来,“让韬儿把崔九的游记拿过来。”

不多时,游记被取了来,却不见姜韬的人。

“七郎呢?”她问送东西来的小厮。

“郎君出府去了,说是卫国公世子约他去京郊打猎。”

姜韫皱了下眉:“让他早些回府,明日一早跟我一道去看放榜。”

小厮领命告退。

她揉了揉太阳穴,信手翻了一下游记,粗略读了几页,忽然记起来她前世也是收到过这本游记的。

一字一句读起来陌生又熟悉。

崔九的字迹赏心悦目,文采更是飞扬,所绘之景令人心驰神往。

他写他有一年北上,越过渭水,来到西北广袤无垠之地。浩瀚沙漠之中,有一条窄窄的河叫马成河,在黄沙之中蜿蜒流淌,从远处看,像一条闪闪发光银丝带,缠绕着连绵的沙丘。

他写此地名为雍和,有幸在此见过最壮丽的日出。夜里沙漠之中寒冷刺骨,他裹着棉衣冻得一夜未眠,困得神志不清之时,忽见一轮红日升起来了,烫红了一整片无垠的黄沙,浑圆的红日倒映在细细的马成河里,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中荡漾,延伸向沙漠尽头。

日出?

雍和?

怎么这么熟悉?

姜韫沉思半晌,忽然灵光一闪。

沈煜不就是雍和人吗?

……

京郊猎场。

两匹红鬃马并排驰骋于草场,马上少年拉弓以待,倏地,两只箭几乎同时脱弦而出,“嗖”地一声一齐射中了一只慌乱逃窜的兔子。

姜韬与韩靖安相视一笑。

两人勒马而下,去林中捡猎物,尔后牵着马往回走。

青龙在一旁适时上前,对姜韬道:“郎君,四娘让您早些回府,明日一早要一道去看放榜。”

姜韬闻言微怔,随后对着韩靖安抱拳告辞:“家中有事,先走一步,世子多担待。”

韩靖安一脸遗憾:“某还约了永平侯一道用晚膳,让酒楼红烧了这兔子,可惜你没口福了。”

“无妨,”姜韬摆手,“世子替七郎尝一尝便好。”

“你们姜家是有人科考吗?”韩靖安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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