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姨娘不说话了,顾弘济似乎就没了任何顾忌,继续向顾砚书的床边走去。
站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白术此时可谓是急在心里:
侯爷现在的这个表情,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恐怕少不了给少爷排头吃。
就在白术左右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时候,便听到了床边传来了自家少爷的动静:
“咳咳咳……”
这即使主人极力忍受也没能压抑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为了这声音的主人感到揪心,担心这声音的主人能不能坚持到下一刻。
顾弘济自然也不例外,更别说现在咳嗽的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当即,顾弘济脸上表情软化了不少,只是眼中依旧燃烧着一丝微弱的怒火。
待到咳声渐止,顾弘济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转眼就看到了顾砚书强撑着从床上下来的模样。
苍白的面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嘴唇,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大夫口中“好了不少”的模样。
看到这番模样的顾砚书,顾弘济心中的怒火顿时便消减了不少,看着顾砚书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担忧。
只不过还不等顾弘济说话,顾砚书便先一步开了口:
“是父亲来看我了么?”
声音中带着一丝剧烈咳嗽后的沙哑和脆弱,看向顾弘济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孺慕。
顾弘济心中原本就只剩下的那点如同小火苗般的怒火,顿时便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噗嗤”一下被熄灭了。
“咳……嗯,是……为父来看看你。”想着自己刚刚进门时的态度,顾弘济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没想到父亲现在还愿意关心我……”顾砚书则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顾弘济脸上的尴尬,脸上出现了一丝惊喜,眼中装满了欣喜。
顾砚书这样的反应和眼神,直接勾起了顾弘济心中的拳拳爱子之心: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父亲,你病了,为父自然是关心的,你还在病着,就别一直站着了……”
“谢谢父亲体恤。”顾砚书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便从善如流地重新回到了床上。
看着如此乖巧的儿子,顾弘济心中的父爱那叫一个汹涌澎湃,连忙关切地询问着:
“白日里便听闻你醒了,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谢谢父亲关心,我感觉已经好多……咳咳咳……”顾砚书话还没说完,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这咳的这么严重,哪里像是好了的样子?大夫呢?还不去把大夫找来,给少爷看看?”说到最后,顾弘济直接将枪口对准了站在一旁的白术。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常姨娘便开口了:
“侯爷且放宽心,那给书儿瞧病的大夫就在偏院,妾身这便让人去将他请来,再给书儿好好瞧瞧便是。”
不得不说,常姨娘能够让顾弘济宠爱她十几年,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轻言细语的宽慰,不徐不缓中还带着一丝安抚的语气,立刻便让顾弘济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是,刚刚是我太着急了,还是你做事比较有章程。”
“侯爷说这话莫不是在笑话妾身?妾身哪里比得上侯爷才智过人?侯爷刚刚也只是过于担心书儿的身体了。”
常欣雅微微笑了笑,轻言细语地反驳着顾弘济刚刚的话。
虽是在说着反驳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将顾弘济夸奖了一遍。
不得不说,常姨娘的确非常了解顾弘济,从顾弘济此时的表情就不难看出,这一番话,明显是说在了顾弘济的心坎上。
一直关注着顾弘济的神情的常姨娘见状,连忙见缝插针:
“书儿现在咳成这样,那大夫竟然还敢说什么书儿快好了的话,着实是不应当!就是不知道书儿现在这样子,这半个月后……”
说到这里,常姨娘便不消了音,脸上满是为难。
一听到“半个月后”,顾弘济立刻便想到了今天到顾砚书院子里来的目的。
再思及常姨娘所说的话,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父爱顿时消减不少不说,看向顾砚书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审视。
似乎在思考顾砚书到底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在想办法逃避皇上的赐婚。
顾弘济可还没忘记,顾砚书在昏迷之前,对赐婚是个什么态度。
“父亲?”顾砚书则像是完全不知道顾弘济心中在怀疑什么似的,向顾弘济投去了一个不解的目光。
这样的眼神,让顾弘济心中的怀疑渐消,心中又重新泛上了一丝愧疚。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这一丝愧疚,已经不能够让顾弘济维持他爱子的慈父形象了。
所以沉默了片刻之后,顾弘济还是选择了开口:
“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大好,有些话为父本不应该现在说,但为父又不得不说……你和三皇子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半个月后,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半个月后,你都必须嫁给三皇子。”
“你要清楚的事,就算半个月后你的身体还是今天这个样子,这场婚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将你关进祠堂之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接下来的这半个月,你好好养养身体,不要想着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否则别怪为父打断你的双腿,把你绑到三皇子府上去,知道了么?”
有些话只要开了口,想要接着说下去,便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此时的顾弘济便是这样。
说到后面,顾弘济的话不仅说的绝对,甚至还有些绝情。
但无论是顾砚书还是常姨娘,心里都明白,顾弘济此时说出来的话,其实已经算是极为温和的了。
要不是因为顾砚书刚刚突然来了那么一出打了顾弘济一个措手不及,就顾弘济进门时的样子,少不得会指着顾砚书的鼻子大骂一通,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警告的时候至少还能说得上平心静气?
顾弘济说出这样的话,顾砚书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在顾弘济说完之后,垂下了眼眸。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顾弘济以为顾砚书会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却听到了顾砚书的轻声应答:
“我知道了。”
声音轻柔且缥缈,仿佛早已破碎却不得不维持原本模样的瓷器,只要稍稍一碰,便会四分五裂。
看着这样的顾砚书,顾弘济微微叹了口气,态度再次软和了下来:
“不是父亲不心疼你,但父亲也是……”
“我知道!”这个时候,顾砚书却一反刚刚乖巧顺从的态度,急急打断了顾弘济的话头,“我都知道,父亲其实是心疼我的,只是这是圣上赐婚,父亲也没有办法,我都知道的……”
嘴上虽然说这都知道的话,但无论是那三个“我知道”,还是顾砚书此时的表情,都在诉说着他此时莫大的委屈。
顾砚书表现地如此明显,顾弘济自然也能看出来。
顾弘济本身却没有太大的本事,除了承恩侯的名头外,只蒙荫得了四品的闲职,人到不惑,依旧升迁无望,自然是没有让皇上收回成命的本事。
所以即使看出了顾砚书的委屈,顾弘济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警告的也都警告了,顾砚书非但没有丝毫闹事的意思,还表现地这么乖巧。
现在再看看顾砚书苍白的面色,又想到是自己的到来打扰了顾砚书休息,顾弘济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其他话为父也就不再多说,你身体还虚着,为父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顾弘济要走,顾砚书也没挽留的意思,当即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顾砚书点下头的瞬间,顾弘济便忙不迭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又似乎觉得这样直接离开显得过于急躁,于是便扭头对站在一旁的白术叮嘱了几句好好照顾顾砚书之类的话,才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顾弘济带着常姨娘走出房门的前一刻,屋内又传来了顾砚书似喃喃似疑惑的低语——
“听闻孩儿被指给三皇子是因为八字相合,但是皇上又是怎么知道孩儿的八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