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燕帝松开握着少年的手,振了下衣袖:“先生可以上课了。”
说完带着两位娘娘离开了太学院。
靳惟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余光无意中瞥见,奉黎扭头看着奉朝章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可当他转身看向小孩时,奉黎亮闪闪的眼中只有努力压抑的崇拜与仰慕。
错觉?靳惟来不及细想,他收回注意力,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堂课。
“首先,我们来跑个五公里,热热身吧。”
下课后,靳惟直接回了幽澜庭。摩洛伽正坐在院子里吃葡萄,看见他后,似是随口问了句:“当先生的感觉怎么样?”
“累死了。”靳惟一踏进院子,整个人都萎了,往摇椅上一瘫,“我已经想罢工了。”
莺儿迎上来,体贴地替少年捏起了肩膀,问道:“侍君,可要现在就用晚膳?”
“嗯,先给我倒杯茶吧。”
“好。”小宫女手脚麻利地送了茶,扶着靳惟坐起身,忍不住好奇道,“听说下午陛下也去太学院了。”
“看了几眼就走了,还带着两位娘娘,可能是顺路经过。”
提起奉朝章靳惟就想到那个让他觉得怪异又不舒服的接触,明明只是扶了下手臂。
“怎么了?”察觉到少年神色不对,摩洛伽开口问道。
靳惟瞥了莺儿一眼,道:“没什么,就是有点乏累。”
嘴上说着疲惫,早早歇下。到了亥时,少年照旧偷偷爬起来,忍着起床气带来的暴躁,打着哈欠往冷宫跑。
[宿主,你完全可以明天再去。]被当做闹钟使唤的12345小声嘀咕道。
靳惟躲开巡逻的侍卫:[我有点在意的事情。]
12345好奇道:[什么事情?]
靳惟吐槽道:[你的脑子理解不了的事情。]
12345:[我可是系统!]
[哦。]
12345:[……]
下午奉黎看着燕帝的目光,让靳惟久久无法释怀。
不论是为了避开战争而培养他的动机,还是出于对小孩的遭遇同病相怜的同情,接触奉黎,是巧合也是他有意为之。
在靳惟的心中,小菠萝一直是个乖巧懂事又招人疼的孩子。所以他希望小孩能过上吃好穿好不被欺负的生活,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可他从没考虑过一件事:奉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真正的奉黎又是什么样子。
“阿惟,你来了!”小孩兴奋地扑进少年怀里,“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过来?”靳惟像往常那样,带了一堆吃食。
奉黎脱口道:“因为我们不是中午一起吃过饭了吗?”
“我今天已经吃饱了。”
已经吃饱了,一次。
靳惟问道:“你不想每顿都吃饱吗?”
奉黎显然没想到少年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愣才道:“可阿惟每天给我送一次饭,已经冒很大的风险了。”
“那你饿的时候怎么办?”靳惟垂下眼帘。
奉黎有些慌乱,他不明白少年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没关系,我能忍住的。”
靳惟蹲下身子,问道:“那恨呢?恨也能忍住吗?”
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他和奉黎之间的关系,就不仅仅是一时好心的帮助了。
他在介入奉黎的人生,介入藏在“懂事”之下所有的情绪。
靳惟自己都说不出这样做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做,想要像靳依把他从扭曲的黑暗中拉出来那样,也将奉黎拽出来。
他甚至不在乎奉黎会不会按照原剧情杀掉二皇子,会不会成为南燕的帝王,会不会成为他的对手。
此刻,没有需要维护的剧情,只有他想维护的人。
奉黎呆住了,下意识掩饰道:“阿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靳惟没有强迫小孩回答,“我只是想告诉小菠萝,你可以再相信我一点点。”
“我先回去了,吃完早点休息。”少年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明天见。”
奉黎站在门口,注视着靳惟离开,像他们每一次分别的那样。
月光如水,灌进了小孩的眼睛,让那汪清澈如溪的瞳眸,慢慢变成了深潭。
奉黎走到铜镜前,喃喃道:“可我害怕,怕我一旦不是你心中的模样,会被讨厌,被丢弃。”
小孩指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冷酷道:“你很清楚吧,为什么没忍住对那个男人的恨。”
“因为你藏得住怨憎,却藏不住嫉妒。”
“奉黎,你这种样子,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