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短短的六个字,宛如一把利刃,猝不及防扎入宿清歌的心脏,心口顿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宿清歌生于艺术世家,奶奶曾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名震八方的青衣旦角,爷爷是家喻户晓声名赫赫的电影演员,父母皆是从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宿清歌自幼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小的时候经常由爷爷抱着,坐在家中院子里看奶奶唱戏,听的高兴了,她还会拍着小手,张着小嘴咯咯直笑。
因受奶奶影响,宿清歌从小耳濡目染,默化潜移,也渐渐喜欢上了戏曲这一行。
从一岁多牙牙学语,到两三岁哼出一句不成调的戏词,再到四五岁跟随奶奶学习基本功。吟诗咬字,练气喊嗓,手眼身步,唱念做打,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即便是上了小学,她也一直在默默坚持着,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缠着奶奶教她唱新戏,不教就撒泼耍赖,绝食抗议。
奶奶没辙,只好宠溺的依着她。
偶尔不想学觉得累的时候,宿清歌也会跟小朋友出去玩闹,奶奶也不会拦着她,只要到点回家吃饭就行。
虽然父母长年在外,但有空闲时间也会给她打视频通话,聊一些家常话,所以即便见面时间很少,宿清歌和父母的关系也从未疏远过。
除了高中时期,宿清歌因为跟一个女生交往,家里不同意,要她跟那个女生终止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以外,其他时候家里人基本都是顺着她的。
毕竟就这么一根独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真是疼的紧。
可以说,宿清歌从小到大,别说有人敢这么凶她,哪怕是跟她大声说话的人都少之又少。
陆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接二连三给她冷脸,还说她脏的人。
宿清歌脸色瞬间惨白,嘴唇也在一刹那间失了血色。
她当然知道陆西说的所谓的‘脏’指的是什么意思,绝对不是别人表面以为的那种脏,否则她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宿清歌喉咙微哽,扶着电梯轿壁站直身体,深吸口气,强颜欢笑的故作不懂:“啊?脏么?哪里脏?我今天早上洗过澡的,不信你闻闻。”
说着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无暇的藕臂,抬起胳膊凑到她眼前。
陆西看都没看,从包里翻出一小盒湿纸巾,抽了两张出来,当她面将她碰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慢条斯理的擦拭了一遍,明目张胆的表达对她的嫌弃。
电梯门开,陆西捏着湿纸巾拂开宿清歌横亘在眼前的手臂,目不斜视的丢下一句:“楼下有家ATM。”
话罢,施施然出了电梯,开锁进门,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回到卧室,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电梯门开了又关,宿清歌目送陆西回了家,唇边泛开一抹苦涩的笑意。
半晌,她按下数字键,下了一楼。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宿清歌接到警察先生打来的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她拦车去了4S店。
到车上拿了包,然后片刻不待的往回赶。
工作人员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说维修流程,不过就是转个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到自动取款机前取了一万现金,宿清歌熟门熟路的坐电梯上楼,站在陆西家门口徘徊良久,手指屈起又弯下,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也没能将门铃按下去。
陆西现在的态度不比从前,受过她几次冷脸,宿清歌不敢再贸然找她。
可是,就这么走的话她又不甘心……
撞坏了人家的车,赔偿理所应当,她不该挑战陆西底线的。
如果刚才在4S店她没整那出幺蛾子,而是痛痛快快的付了定金,目前的处境是不是会好一些?
宿清歌又兀自纠结了会儿,怕再这么继续胆小下去,陆西就熄灯睡觉了。
咬咬牙,硬着头皮屈指敲了敲门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西无非就是脸色冷了点,语气凉了点,只要能让她消气,就算让她多骂几句又能怎样?
第一遍,没反应。
宿清歌咬唇,抬指又敲了一遍。
等了几秒,门‘咔哒’一声打开。
陆西身穿白色睡袍,睡衣带子在精瘦的腰间随意系了下,她一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拉开了房门。
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本就冷冰冰的脸上更加犹如霜降:“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