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啰嗦,今日非撕下他那张假模假式的脸皮不可!”谢樱时脚下“蹭蹭蹭”地踏着台阶,半步不停。
“人家怎么得罪你了?又没真娶皇甫宓过门,正经连姨丈都算不上,你这是操得哪门子心?”
秦烺一脸莫名其妙地继续发牢骚,话没说完就被她一个凌厉的冷眼瞪了回去。
“我为我阿翁不值成了吧?栽培了这么多年,就栽培出一个上青楼耍威风的英雄,他姓狄的不要脸,阿翁可丢不起这个人!”
秦烺:“……”
谢樱时不再理他,暗地里咬牙切齿。
之前还念着他在朝里受委屈,求着姑母向太后进言,筹备粮草军需以解边关燃眉之急。
他可倒好,跟没事似的,居然还有闲心来逛青楼,真是瞎眼看错了人!
一路上到顶层,稍稍喘了口气便径自过去拍门。
三声一隔敲了几遍,门才吱呀打开半扇。
一名褐发碧眼的冗髯汉子露出半个身子,目光微寒地朝外探视,见是两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不由一怔,眼中的疑色也更重。
“二位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谢樱时有点没想到守在这里的还是个胡人,但也没在意,表面上一副正色凛然的模样,傲气地挑了挑下颌:“去回一声,就说我们有紧急要务,请狄将军立刻相见。”
“哪里的要务?符节印信何在,可否明示?”
谢樱时早料到对方有这么一问,面不改色,上身朝前探了探。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军令如天,忠勇为德。”
这是天德军的行军切口,她自小便记得,寻常外人却不知晓,这时候说出来,那胡人汉子果然一怔。
谢樱时要的就是他愣神的这下,飞起一脚猛地踹开门,从他眼前轻巧地闪身掠过,闯了进去。
“站住!”对方察觉中计,立时追上来。
谢樱时却早飞身窜起,越过宽大的座屏,落进内厅。
那里面没有其他宾客,也没有琴乐歌舞助兴,正中的席案更是素净,只有一只架在小炉上的茶釜和几只陶盏。
狄烻盘膝坐在案后,那张沉肃的脸上微带着一丝轻松,看清来的是她时,眼中闪过诧异。
被人撞破好事,那副假正经终于装不下去了。
谢樱时唇角挑起笑,目光转向正在旁边给他斟茶的花魁云裳。
抛开稍显浓艳的妆不说,这女人倒也有几分清婉动人的姿色,看不出多少欢场女子的风尘气,反而有种出身官家的雍容气度。
谢樱时不自禁地把她和皇甫宓比较,细论起来,竟还是这个青楼女子更耐看些。
怪不得狄烻对皇甫宓从来不假辞色,原来心里早就暗有所系了。
背后杀猪似的惨叫由远而近,刚才那胡人汉子扭着秦烺走进来,提刀指着谢樱时的后颈,面有愧色地转向席间。
“大公子,这两个贼子使诈,我……”
“无事,把人放了,你退下吧。”
那胡人汉子一诧,但还是遵令松手,却步退了下去。
“啧,哎呦,哎呦~那胡儿好大的手劲,胳膊都要被他拧断了。”
秦烺呲牙咧嘴,对谢樱时不满地嘟囔:“阿沅,你也不事前说一声,自己进来留我在那里挡拳脚?”
谢樱时不搭理他,一双眸死盯在狄烻身上。
被她这般撞破,场面如此尴尬,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端坐在那里,这人的脸皮当真厚得可以。
她早憋了一肚子怨气,千言万语都涌到喉咙口,正要一股脑把难听的话都泼在他脸上,那个花魁云裳忽然掩唇笑起来。
“这位小郎君真是有趣得紧。”
谢樱时还没来得及泄愤,倒先被别人揶揄,忍不住横眼斜睨过去。
对方竟丝毫不惧,一边拿团扇轻轻扇着灶火,一边含笑看她,眼中更带着几分透悉的亮色,仿佛已经瞧出她是女扮男装。
“我先走一步,剩下还有什么话,你吩咐阿骨去办。”
狄烻语声淡淡,长身而起的瞬间倏地一晃,人已到了谢樱时身旁,伸手揽住她肩头。
谢樱时刹那间像是被绑住了似的,竟然使不出力气,也叫不出声,不由自主地被他推着转了个身。
“哎,你做什么,放开阿……哎呦!”
秦烺回过神想动手,刚才被拿捏的关节处立时一阵剧痛,苦着脸弯下腰去。
狄烻蹙眉斜了他一眼:“不用叫得这么大声,敷些药,过两日便好了。”
他丢下这句话,揽着谢樱时的肩头就往外走。
绕过座屏出门,远远还听云裳柔情似水地唤着:“小郎君,还愣着做什么,要敷药就过来呀……”
谢樱时咬牙轻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