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阿焕靠在车旁和自己说了几句话,被他撞见,因此受罚是赶巧了的话,那昨晚敷药时半途里被叫走,转而就勒令回洛城,就不能不让人觉得有点刻意为之了。
狄烻难道是故意这么做的么?又为什么这么做?
谢樱时心头不免涌起春草萌发似的激动,但一想到那个阿焕竟是他的亲兄弟,就不能不怀疑这仅仅只是个可笑的错觉。
刻板严肃的兄长对顽劣不羁的兄弟小以惩戒,不过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怀疑的?
她本是想出来透口气,脑中翻来覆去转悠着这些东西,不由越来越烦,两只脚垂在山岩下踢来荡去,手上抠拨着碎石子,一把一把往下丢着发泄。
“谁!”
粗沉的喝问声中,阿骨快步从高耸的岩石后绕出来,仰头之际,脸上的怒色一滞,随即尴尬地咧开嘴。
“我道是哪个胆大的呢,原来是娘子你。”
谢樱时没料到他会来,独处的气氛一下子没了,在上面居高临下的说话也未免失礼,索性身子微弹,从几丈高处轻飘飘地落下来。
“好轻功!”
阿骨竖起拇指,由衷赞了一句,随即插手行礼:“多时不见,没想到娘子竟在洛城。”
谢樱时有点心不在焉,干笑了下:“我不爱呆在中京,正好随师父在这里习学,姑且算是打发日子。”
她略顿了下,忍不住探问:“你们……怎么会突然来的?”
阿骨像是早料到她会问,眼神正色起来:“说实话,我也没料到大公子会忽然上疏请旨,甘愿降职到这里来。”
“甘愿降职来这里?”谢樱时扬起头一脸愕然。
“可不是么。”阿骨也嘬牙叹了一声,“南疆平定之后,朝廷并没封赏,只给大公子加了个虚头巴脑的赏衔,随即便解了兵权,后来回中州待了一阵子,没多久又去了关外,半个月前中京忽然传来旨意,我还以为是入京述职,没曾想却是调他仍任洛城,于是纳闷问了一句,原来是大公子私下里请的旨,自降半级入职,只做一镇统军都督。”
原来那番浑话无意间竟说中了。
谢樱时一时闹不明白,脑中懵懵的开始感觉到事实在不断颠覆她深信不疑的设想。
“听他说其实去年冬天时便有这个打算了,没曾想却耽搁到现在,朝中的事真是难说得紧,也不知这中间费了多少周折。”
阿骨还在“絮叨”之际,谢樱时嘀咕似的插口冒出一句:“或许是皇甫家暗中助了把力,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皇甫家?这事老令公根本不知道,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再者,现下两家已说不上什么牵连了。”
谢樱时悚然一愣:“没牵连,他和皇甫宓不是已经……”
话刚出口就觉出唐突,跟着便发现阿骨看她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大公子跟那女人早就一刀两断了!”
像是急于把话说清楚,阿骨一双眼瞪得像铜铃:“当时她拿着一封老公爷的亲笔书信,说是婚约一切照旧,可大公子该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嘴脸,心意也决绝,不惜当场就将那封书信烧了。”
他说着说着,咬牙带着股愤恨的味道:“当时我也闹不清,老公爷向来秉身持正,怎么会糊涂起来,后来回了中州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拿了一封说是老令公讲和的书信亲去了趟中州,在老公爷面前哭哭啼啼,一面诉说自己可怜,一面说大公子的不是,自己那些肮脏事却只字不提,老公爷受了蒙蔽,才写了那封信,老夫人是知根知底的,可惜劝不住,气得几日都没吃下饭。”
谢樱时听得目光怔然,说什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般模样,喃喃问:“那后来呢?”
“后来?烧掉书信当晚,大公子就将那女人送走了,回到中州还被老公爷家法处置,打了两百背花,后来事情说清楚了,老公爷便默认退了这门亲事,只是念着和皇甫家往昔的交情,没当真闹到撕破脸罢了。”
阿骨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凝在她身上,也是一脸恍然大悟。
“我就说呢,在南疆时你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间连句话都不留就走了,原来也是受了那女人的骗,以为大公子要和她成婚。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当初在颍川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跟在大公子身边十几年,从没见他为哪件事犹豫不决,出尔反尔过。”
他是言出必践的人,她当然知道。
可既然如此,当日在河边茶寮里相见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当面解释清楚?
难道在他看来,这些话根本就不必说,自己仍旧是个任性的孩子,全然不可理喻。
那刻意请旨来这里又算是什么?
一切的误会都解开了,但谢樱时心中却像堵噎了块石头,更加难受得厉害。
她只觉眼圈酸痛得厉害,说什么也不愿让人瞧见自己这副样子,连礼数也顾不得,转身便快步而去。
越走越快,最后已是发足狂奔,没留神转过山脚时,整个人迎头撞上一副宽厚坚实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阿骨:大公子,就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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