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携着满身的寒意推门进去,快步跑到床边,急着去摸苏怀瑾的额头。
仍是如火一般的滚烫。
春桃守在床边,见她这般急切,忍不住开口道:“瑶姐姐,你刚从外边回来,手定是冷的很,所以摸着他的额头才觉着热,说不定他已经不烧了……”
“人都烧成这样了,我还看不出来吗?”微瑶只觉得心烦得很,她俯下身子,将帕子打湿覆在苏怀瑾的额头上,“春桃,谢谢你替我在这儿照看着,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那我回去啦。”春桃吐了吐舌头,走到门口时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讷讷地说:“栗子糕在桌上,记得吃。”
春桃走了之后,屋子里一时寂静下来。
微瑶先是去厨房里把药煎上,又去井里重新打了桶冷水来。
苏怀瑾已是烧的有些神智不清了,他的脸红艳如血,嘴唇却仍是苍白,冷汗打湿了他的鬓发,显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株即将凋零的花。
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紧地皱着,口中还在不停地呓语。
微瑶的心又疼了起来,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苏怀瑾的额头、脸颊还有脖颈,一遍又一遍地去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一定要撑住啊。
炉子上的药煎了半个时辰才煎好,微药将药盛出来,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喂进他的口中。
夜里的冷风透过木窗的缝儿徐徐地吹了进来,连带着裹了几分清冷的月光洒在窗子底下,透着朦朦胧胧的光影,给这狭窄的小屋子勉强添了几分亮意。
微瑶一夜没睡。
因药堂的掌柜嘱咐了,这药需得两个时辰服一次才能见效,因此微瑶一晚上煎了两次药,除了去厨房盯着煎药的炉子,便是在卧房里头用帕子替苏怀瑾擦拭额头。
第二次给苏怀瑾喂完药之后,她便一直守在苏怀瑾的床边,因实在太过困倦,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苏怀瑾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他的头痛的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便不自觉地想抬手去揉痛的厉害的太阳穴。
一侧的被子却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侧头看去,却是微瑶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她跪坐在地上,胳膊压在床边的被子上,头就那么枕在上面睡着。清晨的薄光落在她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显得格外柔软。
苏怀瑾愣了愣,他昨日烧的头晕,恍惚之中只听见微瑶说了句他烧的厉害,之后的事便再不记得了。
难道……她昨日照顾了自己一夜?
床边上的人突然动了动。
微瑶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伸手捶了下自己又酸又痛的腰。
“你醒了?”苏怀瑾哑着声音问。
“奴婢不小心睡着了,公子见谅。”微瑶连忙站起身来,伸手又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已是不烧了。
她听着苏怀瑾的声音有些嘶哑,便说:“公子烧了一夜,定是渴的厉害,奴婢去煮热茶来。”
“微瑶。”
苏怀瑾突然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微瑶的身子蓦地一僵,顿了半晌才转过头来。
这是苏怀瑾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公子……有何吩咐?”微瑶看着苏怀瑾瘦削的脸,有些局促地攥紧了衣角。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怕。”
他的声音干涩喑哑,却带着浓浓的绝望,字字句句皆坠在微瑶的心上,“我原以为我是不怕死的,这样的日子过着实在没什么趣味,还不如死了的好。”
苏怀瑾低着头,将面前的被子狠狠的揉皱了,“现在想想,我好怕我昨夜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在这没人过问的院子里头,再也见不到爹爹……”
他忽而捂着脸低低地恸哭了起来,好像这积蓄了许多年的哀怨都在这一瞬汹涌而出。
“我想着,总是活着的好,就算是苟且偷生,只要活着,也许就还能见到爹爹,是不是?”
微瑶看着他蜷缩起来的小小身子,只觉喉咙里一阵哽咽,心尖儿上一点酸涩似乎沾染了他的泪水,慢慢的氤氲开来。
她低了头,慢慢地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轻轻地说:“公子别怕,奴婢会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