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苏豫早早地便让人备下了马车停在南侯府门口,今日是宫丞相亲自相邀,可千万不能去迟了。
待苏怀瑾从院子出来,二人便一同上了马车,只带了两个随行的小厮,直奔宫府而去。
宫府建在三日巷的另一头,离南侯府倒也不远,不多时便已行至了宫府门口。
周良早已在府门口候着了,见马车在门口缓缓停下,便赶紧迎上前来,笑着躬身行礼:“多谢侯爷和公子赏脸前来,快进去吧。”
说着,他便亲自引着苏豫和苏怀瑾朝里头走去。
宫盛极爱槐花的香气,因此府中各处皆种着槐树,只是如今已过了开花的时节,只剩下满树碧绿的叶子。
树枝底下,浓荫如盖,落在青石板的路上,倒叫人觉得分外凉爽。
周良是个心思细密的,一眼便瞧出苏豫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便有意地放慢了步子。
宫望舒正站在正厅门口朝外头张望着,远远地瞧见他过来,便笑着唤了一声:“苏兄,你倒守时,这会儿宴席才刚摆好,你便到了。”
苏豫一面朝他走过来,一面笑道:“丞相盛情相邀,岂敢不守时。”
宫望舒侧过身子,推开正厅的门,示意他和苏怀瑾进去,“哥哥盼着要见你,早就在里头等着了。”
正厅里头,早已布下了宴席,紫檀木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肴,隐隐散着些诱人的香气。
宫盛坐在主位上,一见他进门,便极热络地朝他招了招手,一叠声地唤:“你来了?快坐,快坐。”
他已是将近五十的年岁,但整个人瞧着却丝毫不见老态,眉眼间仍是神采奕奕的模样,身上穿一件赭色绣松鹤的长袍,更衬出他沉静淡然的风骨。
苏豫连忙走了过去,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丞相记挂。”
宫盛原就比他年长许多,从前在朝堂上,他亦是受了宫盛不少照拂,因此行这个礼,也是应当的。
苏怀瑾站在他身侧,也跟着行了一礼:“怀瑾见过丞相。”
“怎么都行起礼来了?”宫盛蹙起了眉,连连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说着,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淡淡落在苏怀瑾的身上,打量了好些时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模样生的好,瞧着跟你当年是极像的。”
苏豫笑道:“丞相谬赞了。这孩子在京郊住了好些年,如今倒不太爱说话了,还请丞相不要怪罪。”
却听一个极柔和的女子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性子安静自有性子安静的好处,我瞧着这孩子,倒是喜欢的紧。”
苏怀瑾闻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盘栗子糕,朝苏豫轻轻地笑了笑:“夫君惦记着你爱吃这个,特意叫人备了些,方才忘了拿了,我便去取了来。”
苏豫连忙谢道:“有劳夫人了。”
这女子,便是宫盛的夫人,谢氏瑜姝。
谢瑜姝乃当朝谢太傅的独女,从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当初上门提亲的人,简直踏破了谢家的门槛,可谢太傅却独独挑中了当时还只是个寒门学士的宫盛。
‘沉稳内敛,不与人争抢,日后必是可造之才。’
谢太傅当时这般断言,倒是无人放在心上。可不过十年光景,宫盛倒果真应了谢太傅所言,位极丞相,睥睨朝堂。
而谢瑜姝过门之后,也从未嫌弃过宫盛出身寒门,一直用心扶持,夫妻二人自是相敬如宾,也成了京都坊间流传的一阵佳话。
谢瑜姝如今也已有四十多的年岁了,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沉静温婉之态。她浅笑着将栗子糕搁在桌上,便在宫盛身旁坐了下来。
宫盛朝四周看了看,微微皱了眉道:“青煜呢?府里来了客人,他倒连个人影儿都不见,成何体统!”
宫望舒站在一旁,听了这话,连忙解释道:“方才我已派人去寻他了,只是他似乎不在府中,不知又跑到哪儿野去了。”
宫盛沉了脸色,食指重重地磕了磕桌子:“原是你太纵着他,向来不加拘束,如今更是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苏豫笑道:“青煜今年也不过十八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丞相莫怪他。”
“话虽如此,可他好歹已是国子监祭酒了,平日行事,总该稳重些才是,不然传出去,平白落了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