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侯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微瑶先进了屋,借着手中花灯的光亮,寻了盏烛灯点着,屋内这才亮了起来。
苏怀瑾在榻边坐下,一面脱去身上外衫,一面问道:“今日那个上酒的姑娘,可是你认识的人?”
那时他见微瑶神情恍惚,又借着拿帕子的缘由跑下楼去,便知那姑娘定是微瑶相识之人。只是当时有宫青煜和谢蕴在旁,他也不好多问,只好等到回府再提及此事。
微瑶听得他问起此事,一时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见到春桃的事告诉苏怀瑾。
这些年来,南侯府的日子虽平淡却也安逸,她小心翼翼地守在苏怀瑾身边,努力地让他忘却那段在苏府时的阴暗岁月。
微瑶能感觉到,那段至黑至暗的光景已在他脑中渐渐淡去,那些痛苦也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记忆之中。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可若如今她提起春桃,难免又会让公子想起苏府来,岂非惹他不快?
“怎么了?”
苏怀瑾见她有些踌躇,便停下了手中动作,抬头望着她。
微瑶咬咬牙,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坦白道:“回公子,那个姑娘……是苏府里头的春桃,不知公子……可还记得?”
她虽不想让苏怀瑾不高兴,却也不愿瞒着他,只得如实?说了。
“春桃?”苏怀瑾想了想,似乎是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之前常到院子里来找你的丫鬟吗?”
“是。”微瑶低着头,小声道:“她被苏夫人逐出了府,在京郊又无依无傍,只得孤身一人来到京都,如今是在杏花楼唱曲儿,勉强有口饭吃。”
苏怀瑾听了,便点点头道:“我记得你与她是极要好的。”
微瑶咬着唇,小声道:“那日时间仓促,未能与她好好说些话,若是公子答允……奴婢想着,过?几日再去杏花楼与她见一面。”
“你只管去就是。”苏怀瑾看着她,又叮嘱道:“只是杏花楼那地方……你一人前去我总是不放心。”
说着,他一面将方才脱下的外衫搁在一旁,一面继续说道:“若是你记挂着她,我便去杏花楼买下她的卖身契,把她带回府里与你做伴就是。”
“公子……此话当真?”
微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公子竟然愿意收留春桃么?
“自然当真。”
若是将春桃带回府中,能换得微瑶欢喜……他自然是乐意的。
微瑶见他并非戏言,自是十分欢喜,连忙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
苏怀瑾伸手拿过桌上茶盏,轻抿了一口方道:“起初我问你时,见你似乎有些犹豫,可是不愿将此事告知于我?”
微瑶低下头,小声分辩道:“并非是奴婢不愿告知公子,只是……春桃毕竟是苏府的人,奴婢怕提起她,倒让公子想起从前不快之事。”
“以后有什么话,只管放心与我说。”苏怀瑾声音轻柔,目光落在微瑶鬓边垂落的碎发上,“不必隐瞒,也不必有什么顾忌。”
“是。”微瑶轻轻点了点头,抬起头来说道:“公子先?歇着,奴婢去煎药来。”
瞧着微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苏怀瑾这才微微弯了弯唇角,眼中压着的笑?意尽数潋滟开来。
原来她竟这般在意自己的感受。
只是那段在苏府的日子……如今想来,倒也没那么苦了。
因为有她在,一切便都成了甜的。
……
自那日花灯节后,京都便下起了暴雨。
这场雨来的急,势头又极为猛烈,连着下了三日方止。
这一日好不容易见着些日头,苏怀瑾便提着流云剑进了后院,想着趁天气尚好,先?练上两个时辰的剑。
谁知剑刚出鞘,便见微瑶手里捧着一封信笺走了过?来。
他只得搁下手中的剑,皱眉问道:“谁送来的?”
微瑶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回公子,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请帖。送信的侍卫说,是太子殿下想请些京都名门子弟去宫中比试箭术,让公子晌午过?后便入宫去。”
苏怀瑾拆开明黄色的信封,细看了一番请帖,见那请帖上不过?三行?潦草字迹,却是用极鲜艳的朱砂写就,日光一晃,便是一纸鲜红。
竟用朱砂写请帖,倒是有些挑衅的意味了。
苏怀瑾心知李承均定是还记着那日杏花楼的事,今日借着比试箭术的由头让自己入宫去,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
可谁让他是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