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玥大脑猛然一呆。
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攥着即将送出的玻璃罐,无声而苦涩地,将六年来折的一千多只千纸鹤,原封不动地塞回?书包。
原来,她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夜晚的江城长风萧瑟。
晁帆摇摇晃晃地从酒吧出来,拒绝她的搀扶,沿着空荡荡的大街走走停停,忽而,看到一根亮着灯的电线杆,跌跌撞撞地扑上去,抱着它不肯撒手?。
周玥听到他嘴里呢喃的“七七”“七七”,怔怔地在他脚边坐下?,忍了很久的眼泪跌落一地:“你?知道吗?每次你?找我问七七姐的近况,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你?的头像变成‘正在输入’,比我考第一还要开心,我等啊等,一刻都不敢错过你?的每一条消息,心里在想,下?一个问题,或者下?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就能想起来关心我了呢?我故意?告诉你?七七姐过得很好?,有喜欢的人,在国外不会回?来,我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看到我,像你?对?我说过的那?样?,等我考到帝都,会带我玩遍你?对?七七姐描述过的所有风景,我拼了命地努力地学,不敢打扰你?,害怕被?你?看穿我的喜欢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一直以为等高考完,我们?在一个城市,也许你?就会慢慢发现我的好?,我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放下?,以为熬过六年的苦就能换来在一起的甜,可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时浅坐在画室,看着完稿的画像怔怔出神。
淡黄的光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线条,男人侧身垂眸,吸着她手?里的一支烟,幽深难抑的目光被?镜片遮挡,又第一次如此侵略地直达她心底,无声瓦解着她封闭的铜墙铁壁。
很长一段时间,时浅都再也想不起来许成蹊的样?子,连带着设计灵感都枯竭,可能是穷嘉对?她的心理治疗起了作用,亦或者是俩人分离的时间太久,那?些初时想他想得发疯、只能靠画画来排解的思念,忽然地,就在某个瞬间开始落不下?笔,除了那?颗泪痣,五官在她脑海里一片模糊。
她甚至也开始很少梦见他,有时候回?想起来,觉得大概就真的只是一场梦,他来过她的世界,带给她一场爱而不得的体?会,教顺遂十七年的她尝到世间唯一的苦,又挥一挥衣袖,了无痕迹地从她的世界消失。
她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接受某些人的偶然出现只是为了给你?的人生制造一些荆棘,没什么可绕道而行的捷径,唯有以肉身踏平,心灵煎熬着蜕下?一层皮,然后带着痊愈也好?流血也罢的身体?,继续上路。
可是,当她已经走过最艰难的那?段路,现在却突然告诉她,之?前她的部分人生出厂设置错误,要重来一次,从hard换成easy模式。
合着您特么的之?前都在玩我呢?六年青春平白浪费有意?思吗?!
时浅听到许成蹊那?段换成任何一个女生都很难拒绝的表白后有些许融化的冰墙,再度坚硬起来。
门铃忽响。
时浅匆忙收起画纸,关上门。
敲门的是自吃完饭就没了踪影的周玥。
时浅敏锐地闻到一股酒气,眉峰蹙了蹙:“和同学喝酒了?”
周玥下?意?识避开她眼,撒谎:“没有,聚会的地方有人喝酒,可能是沾上了。”
时浅没多想,叮嘱了她几句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送她去客卧休息,离开前,周玥忽然幽幽看着她:“七七姐,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晁帆吗?”
时浅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脸色冷了几分,“是不是晁帆让你?问我的?以后别当他的传话筒,他再问你?我的事?你?就说不知道。”
她今晚上还一直奇怪晁帆怎么会知道她和许成蹊的事?,一直到周玥回?来,才突然想通——她当年追许成蹊的事?没几个人清楚,出国后也断了和国内同学的联系,只偶尔会和丁檬聊天?,丁檬后来提到过周玥找过自己,大概就是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出国,怕周玥担心,丁檬就简单解释了几句。
周玥点点头。
等时浅出门,游魂般地去洗手?间,冷水冲脸,而后坐在地上,倒出满罐的千纸鹤,一只一只地撕碎。
时浅发现网上关于她和许成蹊的绯闻越炒越热,已是几天?后的中午。
彼时她正在参加一个时装秀。
接受采访时,主持人问她是不是有新作品要推出,得到肯定答复,恭维了几句,意?有所指地一笑:“好?期待浅浅的新作品,人逢喜事?精神爽,浅浅最近是不是也有什么好?事?打算和我们?分享呀?我有八卦磕糖哦。”
时浅皱了皱眉。
还没品出什么意?思,曾诺在一旁阴阳怪气插话:“嘁,什么好?事?,不就是被?一个大学老师看上了,时浅,看不出来你?的粉丝受众还挺广的,不过你?的设计普通人欣赏得了吗?该不会又是你?看中人走红故意?捆绑炒作的吧?”
时浅漫不经心睨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什么事?。”
曾诺一噎,冷笑:“装什么装,敢做不敢认,你?这?么费尽心思地给自己炒热度,小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作品作品没有,恋爱恋爱没有,白瞎了营销花的那?么多钱。”
说完,叉着腰一扭一扭地去落座。
时浅目送这?次打完嘴炮就滚蛋的曾诺离去,看向还等着她的主持人,方才散漫的笑容愈发疏离:“如果你?是问我和许教授的事?,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他没有暗恋我,是我眼瞎,当年喜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