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言正要点头,突然听闻身后传来敲门声。
小周站在房间外,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大白牙:“书言少爷,我把你的行李从酒店搬来了!”
顾书言瞪向沈烨:“你先?斩后奏?!”
沈烨用一记眼刀杀向小周:“你自作主张?!”
小周惊呼:“我好心办坏事了?!”
原来,小周听说顾书言主动上车的事情,误以为顾书言回心转意了,想和老小沈总继续同居。
于是,本着“先?老板所想”的原则,小周给顾书言退了房,顺带把所有行李搬到了这里。
顾书言听完之后,恨不得敲爆他的狗头:“你这倒霉催的!”
小周讪讪笑道:“快捷酒店哪有自家别墅舒服?”
顾书言终于忍不住敲他脑袋瓜子:“这是沈烨的家,不是我家。”
小周飞速看老板一眼,接着小声嘀咕:“只要你点个头,立马就是了。”
“滚!”顾书言抬脚就踹。
“哎哟喂……”小周跳起来就跑。
顾书言再看向沈烨,发现他心情不错,笑眼之中竟多出些得意。
不等顾书言开口,沈烨主动说:“天色不早了,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天送你去城西。”
天色将晚,顾书言只有暂住在沈烨的地盘上。但与从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是沈烨眼里的金丝雀,他拥有了真?正的平等和尊重。
晚饭之后,顾书言去沈烨家的花园溜达消食。
5月正是丁香花盛开的季节,晚风习习间,有香气扑鼻而来。顾书言坐在藤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
正巧小周拽着欧助理躲在角落过烟瘾,被他抓了个正着。这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小周支支吾吾:“书言少爷,你听我解释……”
小欧着急忙慌:“我们病了……嗯,就是得了不抽烟没法儿工作?的那种病。”
众所周知,因为某些特殊的经历,沈烨平生最厌恶烟草,尤其是点燃的烟头。
顾书言表示:“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样,两名助理才松一口气。
趁这个机会,顾书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沈烨肩膀上有疤痕,我看像烟蒂烫出来的。我猜,是他亲爹做的?”
顿时,夹着烟的两个人一同陷入沉默。花园里,只有晚风吹拂过丁香树,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顾书言又说:“我不会告诉沈烨的。”
小周告诉他:“我听别人提过这件事……确实?是他爸做的孽。”
猜想得到证实?后,顾书言感受不到一分惊喜,相反的,心头染上了沉郁。
正如他从前所想的那样,特殊的经历造就了特殊的性格。沈烨变得如此危险而锋利,全是因为那些黑暗的往事。
可是,沈烨又是强大的。如果他有心为某个人遮风挡雨,那么他就像山顶的磐石一样屹立不倒。
顾书言怀着满腹心事回到房子里,路过沈烨门前时,有意无意地朝里面瞧。门扉正好打开巴掌宽的缝隙,让他瞧见沈烨缠着绷带的身体。
沈烨的肌肉线条依旧流畅而漂亮,绷带缠在手臂和腰腹间,甚至平添几分战损式的情丿色感。
但顾书言面对这副躯体时没有多余的欲丿望,只有震撼和后怕。
那一晚的险情和眼前负伤的身体交叠着,不断重复一个事实?——只差那么一点点,沈烨就会为他而死。
不知不觉间,顾书言的眉宇几乎拧成一个结。
门里,沈烨终于感知到有人在外窥探,不悦地出声:“谁?”
顾书言回过神,抬手推开门:“我。”
沈烨深感意外,又随即想起这时候没穿上衣。事实?上,为了换药和养伤,近期在家里,他总穿着睡袍。
没等他穿上衣服,顾书言已经走到跟前。顾书言看着他肩头的纱布隐约有血迹,心头又颤了颤:“一定很痛吧?”
沈烨唇畔染上笑意:“不痛。”
顾书言知道他在说谎:“有些时候,你也可以柔软一点,不必一直要求自己坚强。”
沈烨怔了怔,一时接不上话。
有记忆以来,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似乎所有人都在提醒他,必须变得强大,必须无坚不摧,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沈烨罕见地迟疑起来:“真?的可以吗?”
顾书言回答:“当然可以,你又不是铁打石头做的。”
沈烨倏然拥抱住他,在他耳畔深深舒一口气:“顾书言,谢谢你。”
从没有人对沈烨说过,诸如“可以柔软一点”的话。但顾书言不一样,他是照进深渊里的阳光。
沈烨低低絮语着,用谢意诉说着他的动容。
顾书言瞥着绷带提醒他:“小心撕裂伤口。”
但比起爱意,拥抱牵扯出的痛觉根本不足为道:“不疼的,真?的不疼。”
顾书言轻推他胸膛,手掌压在胸肌上:“不行不行,你还是安分一点吧。”
沈烨适时后退,改为托起顾书言下颔,继而凑近:“看见你这么关心我,我实?在很高兴。”
顾书言拍开他的手,因为暧丿昧而无措:“不早了,晚安”
没走几步,顾书言又被沈烨拽住:“干、干嘛?”
沈烨把他逼在墙边,用指端描摹他明亮的双眼,英俊的脸越贴越近。
顾书言闭眼撇脸:“喂喂喂,别以为我不敢揍伤员……”
沈烨微微俯身,在他耳畔说:“你也晚安。”
低低的声音含着笑意,就像花园里微醺的风,缓缓吹拂在心田上。
说完,沈烨便松手离开。原来,他多留顾书言这几分钟,只是为了回一句晚安。
直到走出门,顾书言脑子里还是懵的。
第二天上午,沈烨送顾书言去城西,空出好几年的房子重新印回主人。
所有的衣服和日用品都按照顾书言的喜好摆放好,施坦威钢琴也还在书房,毗邻的花园的小屋子还专门收拾成一间画室。
这一切,都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的。
顾书言惊叹于沈烨的高效率,又觉得太过隆重:“我就小住几周,等顾家的财产处理完还得走。准备这么多东西,实?在浪费。”
听闻他还要走,沈烨眼中蒙上失落。不过一瞬之后,他又提起笑脸:“其他时候我不管,但你留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顾书言心弦一跳:“谢谢你。”
沈烨说:“我要的,从不是一句‘谢谢’。”
顾书言垂下眼帘,睫毛的阴影掩住眼中的遗憾:“可是……”
不等他说完,沈烨握住了他的手腕:“去花园看看吧。”
画室后有一扇小门,推开直通花园。顾书言记得,这里从前是一间休息室。
推开门,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浅紫色桔梗花海。
顾书言愣在楼梯上,想起1年前,他送过沈烨一捧紫色的桔梗花。他原以为,沈烨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顾书言恍然失神:“什么时候种下的?”
沈烨带着他,慢慢走入花海:“你离开瑞士的庄园后,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那时候,我怕我忍不住找上你,就处理掉了你留下的所有东西。但与此同时,我的心里像破开了一道豁口,每天都是空的。”
“所以,我在这里种下桔梗花,妄图填补曾经得到过的爱意。”说话间,沈烨握住了顾书言的手,“即使你对我的那一点感情,根本称不上爱。”
“只要你回来,这片花海就是你的。”
“如果你离开,这便是我思念你的寄托。”
听到这一番表白,顾书言变得无措起来。
诚然,从沈烨挡枪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多出一份动容。然而,他无法?确认这份动容是否与爱情有关。
感动与心动,根本就是两种感情。
沈烨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失落地松开顾书言的手,无声叹息。
或许,从前犯下的错,早已无从弥补。
到了现在,这份亲手酿下的苦果,只有沈烨独自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