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横横竖竖躺着已没了生气的尸体,可还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还生龙活虎与他撞肩,喊他张兄,现在一个个都没了气息。
那些血和黄土形成了死亡的颜色,成为他们的最?后归处。
还侥幸活下来的,都难免折了腿脚,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
张志面如死灰,舌头发僵,他没有脸去面对这些兄弟,没有脸面再在军中待着,他要如?何面对活下来的兄弟的指责。
“砰—”第二拳砸向他的右半边脸,张志低垂着眼,丧失了斗志,任由顾言打过来。
“第二拳是为你张志打的,冲动而为,送死而去,就是你张志吗?”顾言尾音上挑,难掩语气中的失望。
“当然不是。”听到充满失望的反问,张志不服气地反驳,他方脸竖眉,吼道:“你懂什么?他们可是我同甘共苦的兄弟,失去了这个机会,我?日后怎么再有机会找到他们,为我兄弟报仇。”
“难道你这样去,就能给弟兄们报仇了吗?就你一人,贸然追去,是想给他们再添一个刀下亡魂吗?”顾言也拔高了声音,把残酷的事实剥开,摆在张志面前。
张志第一次见他曾以为的草包将军迸发出如此大的怒火,明明这个草包将军看上去没有他那么雄壮,可抓着他揍的时候,他却连闪躲都做不到。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蕴藏了爆发般的力?量,让他无处挣脱。
连这个他曾不屑的草包将军都打不过,他又怎么和敌军相抗呢?
张志起伏的情绪缓下一些,顾言忽地松下攥着他衣领的手,张志一下失力,跌坐在地上。
可顾言这次没有再看他,断然回头,只撂下两句话:“张志,你好好想想。想不清楚,就不用回来了。”
将军银白的护甲越来越远,张志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还能回去吗?
“咳咳。”谢诗宛挥舞着手臂,试图把前面的沙尘挥开。
她陆续看到有些士兵互相扶着从前面的山路走了出来,她带着一些强壮的士兵,帮忙引着伤兵走到后方军队暂先休息的地方。
来来回回已经十几趟了,可还是没有看到顾言。谢诗宛有些不安,看着前面布满黄沙的山路发愁。
伤兵都被转移地差不多了,也过了一个时辰,谢诗宛见已经妥善安置好的士兵,已经没有她的事了。她咬咬牙,想要试着往山路方向走。
一个年纪稍小,还长着一副娃娃脸模样的士兵看出了她所想,鼓起勇气说道:“将军夫人,我?陪你一起吧。”
反正他从小也没有父母,刚刚是顾将军救了他,他几乎没有受伤,可将军却孤身进去又救了几人出来,而他本人却没有再出来。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忙照顾将军夫人。
“好。”谢诗宛还是有些怕的,但有人陪着一起去,就好过她一人前去。
里头风沙又起来了,吹得眼睛难睁开,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楚。只能瞧见几块巨石散落在地上。
谢诗宛心?里害怕极了,拿着白帕子?遮着口鼻,又一茬没一茬地和旁边这个娃娃脸士兵聊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夫人,我?叫杨一。”小士兵的声音充满少年气。
“那你为什么要从军啊?”
“我?小时候没饭吃,就想来军队混个饭吃。”杨一挠了挠头,说道。
谢诗宛沉默了一会?,声音缓了些:“那你的爹娘……”
“我?就只见过我?娘,不过已经过了很久了,她把我?带到军队的,她说她养不起我了。”杨一说起来轻松,还带着些调侃,听着却让谢诗宛闷疼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突然谢诗宛一声尖叫。
“怎么了?”杨一警惕起来。
“我?……我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谢诗宛语无伦次地说道。
这触感……好像是她踩到了人。
谢诗宛全身吓得发抖,她不敢低下头细看,正好模糊看到顾言往她这边走来。
沙雾里,男子身子挺拔,似一把刃剑,不受周遭侵扰,破开尘雾而来。
谢诗宛害怕到极致的心?终于有了方向。
顾言带着一身寒气,拧着眉大步往前走。他得快些走出这道雾障,宛宛那边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忽然一个软软的身子抱紧了他,贴在他心?怀,可在他怀里还是不住地颤抖:“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