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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鸣蝉

夜里九点。

高架上的黑色轿跑在霓虹灯下疾驰。

阮虞沉默不语地往后靠,偏头盯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视线跳跃。

见她好半晌不说话,沈聿怀抬手点了首歌,流畅的前奏在车厢内流动着,明亮的顶灯落在阮虞小巧高挺的鼻梁上,闪着细碎的光。

“不开心了?”沈聿怀放缓速度低声问。

阮虞回过神扭头看他,下意识摇头:“没有不开心。”

沈聿怀盯着前方道路的眼偏转,定定在她脸上凝了凝,随后又直视前方:“那怎么不说话。”

“困了。”阮虞伸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咕哝道:“今天搬教室太累了。”

沈聿怀见她有心事不肯说,倒也没勉强:“那等会儿回去早点休息。”

下一瞬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阮虞笑了下,就像是刻意在掩盖她先前不开心的情绪:“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我回去可还要准备演讲材料呢。”

沈聿怀挑了下眉:“那要不要我帮你?”

阮虞敛起了嘴边的弧度,眉眼间染着不可名状的情绪,认真看着沈聿怀:“可是三哥。”

沈聿怀:“嗯?”

阮虞:“我从上学期开始就没有再当过学生代表了。”

“……”

沈聿怀心里咯噔,反射性的侧目去看她,“是吗。”

阮虞却没跟他对视,早早收回了视线,压低声音嗯了声。

“对不起,是三哥没了解清楚。”

“别生气好不好?”

沈聿怀放低身段同她道歉,要是刚放学那会儿的心情,她这时候肯定会揪着他的态度矫情一番。可现在不知怎么,阮虞并没有那样高涨的热情,恹恹的,随便敷衍的点了点头。

大抵是察觉出来阮虞真的不开心。

沈聿怀的指尖蹭了蹭下颌,顺着了解:“那你怎么不继续做学生代表了。”

阮虞勾了勾书包带子,垂眼说:“三年也总不能只我一个,老师希望我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小朋友长大了啊。”沈聿怀语气含笑的调侃,“小时候那个因为同样票数得不到班长位置就哭鼻子的阮虞同学,怎么不见了?”

那是她7岁那年。

阮母刚去世一年多,而她跟沈聿怀也不过刚认识两年,阮父工作很忙,正巧那天没时间去学校,沈聿怀高中就在她小学旁边,决定帮阮父接她。

但谁知道,扎着两根小辫子的阮虞穿着白色校服裙,配了双红色小皮鞋,见到沈聿怀的那瞬间也顾不上亲近不亲近,抱着他的脖子就哭的昏天黑地,怎么哄都哄不好。

沈聿怀那是第一次抱小姑娘。

就算是沈霜,在他这里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可小姑娘浑身上下都软,胖乎乎的小脸上挂着眼泪珠子,看着让人心疼。

沈聿怀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放轻了声音。

沈聿怀起初以为她是被同学欺负,等到老师解释后,他才明白过来,眼看着是个又小又绵的人,其实个性十分要强,极其懂得划分领地。

想到小时候的囧事,阮虞神情霎时间不自在起来。

抬眼去瞪他,气冲冲地鼓起腮帮子:“你好好开车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这么关注我的小时候。”

气氛逐渐回升,沈聿怀笑的肩头直打颤,妥协纵容:“好好好。”

“烦人。”阮虞转过脑袋,怒目朝着窗外。

车窗玻璃在夜色下微微反光,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脸以及笑的直勾起的唇角,阮虞咬了下牙齿,使劲将嘴边的弧度往下压。

刚才那点小脾气顿时没了,阮虞抬手揉了揉眼睛。

沈聿怀抽空扫她一眼,见人不再生气,也跟着扬了下唇。

-

阮虞从来都不会带着情绪过夜。

所以次日一早,沈聿怀来喊她起床时又恢复成了正常的她。

吃过早餐准备离开的时候,沈聿怀提着书包将她送到玄关口,看她弯腰换鞋,嗓音温润:“你下午在学校门口等我可以吗?不然三哥怕找不到你的教室。”

“那我就在上次的那个地方吧。”阮虞接过书包背好,抬眼看向他:“三哥再见。”

沈聿怀笑开:“去吧。”

半个小时以后,阮虞轻车熟路地进了教室。

刚坐下还没有两分钟,早自习铃响起,陆正宁踩着时间点从门外奔进来。

他侧身坐在椅子上往后靠着喘气,白皙的皮肤上笼罩着薄薄的细汗,耳郭发红,双唇因为剧烈奔跑而泛着不正常的白,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狼狈。

阮虞睁大眼睛,错愕道:“你干嘛跑这么急。”

“还不是你干妈。”陆正宁喘了好大一口气才顺畅说话,咽下唾沫:“我说自己骑车就好,她非说开车送我,谁知道光是出个门就磨磨蹭蹭弄了半个小时。”

“那你……”

阮虞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正宁接着道:“然后等到我进了教室才发现。”

他回头看了眼阮虞,一言难尽:“我他妈跑去高二那边了。”

“牛逼。”

阮虞从书包里翻出纸包,抽出一张递给他,毫不客气地吐槽:“都快18了,还当自己是8岁的小朋友呢上课走错教室。”

陆正宁抓着纸草草抹干净头上的汗,正要再说话,就看见眼前忽然伸过来只手。

他往后仰去,条件反射般的抬眼。

阮虞正倾身凑过来,皱着眉头神情嫌弃:“别动,脸上沾纸了。”

说完,泛着凉意的指尖扫过他额角,摘下鬓角的细碎纸卷。

她的表情无比自然,陆正宁口干舌燥地抓紧了手心内那张被汗浸湿的卫生纸,喉结上下滑动,视线莫名停留在阮虞眉眼间挪动不开。

班主任正巧这时候从前门进来,阮虞收回手,拍了把他的肩膀。

陆正宁赶紧转身,平时微微塌着的肩膀此时挺得笔直,落在课桌上的手发紧似的一动不动。

察觉喉咙干哑的不行,陆正宁拧开水瓶灌了口水。

温度透彻心底的凉,也让他回过神来,压住了校服底下跳的飞快的心跳声。

等到班主任讲完话后,他悄悄回了下头。

另一个当事人正单手托着腮垂眸演算着数学题。

陆正宁松了口气,那股子无处遁形的狼狈与懊恼慢慢缓下来,可不知怎么,看到阮虞的样子后,另一种淡淡的失落萦绕在心间。

就好像是因为这靠近而产生剧烈心跳的只有他一个人。

陆正宁绷紧唇角,捏着水瓶转回头。

坐了会儿以后他面无表情地翻开英语书,心想什么狗屁脸红心跳,那肯定都是错觉。

只不过是因为他这十八年来没什么女性朋友,所以对阮虞产生了青春期的异常感觉罢了,阮虞可是他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

这算什么心动,他们不从小都这样,明明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陆正宁麻痹自我的想。

熟悉的单词字母映入眼帘,陆正宁却心浮气躁。

用力合上英语书,抽出他最热爱的化学,低声碎碎念:“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

阮虞今天满心想的都是下午的家长会,就连她心爱的物理课也拉不住她飘走的思绪。

时间晃眼而过,终于挨到中午放学。

合上书本,阮虞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锁。

通知页面干干净净,除了几条推送新闻以外,没有她想要的消息。

阮虞飞快地抬了下头扫过仍旧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垂目点开微信给沈聿怀发微信。

阮虞:[三哥我下课了,你来了吗?]

发完后她一反常态的没有息屏,而是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直到班主任安排清楚下午接待家长的学生后,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阮虞抿了下唇,退出微信又重新点进去,发现并不是她手机坏掉,而是沈聿怀还没有给她回复。

不知道对面是怎么回事,阮虞心底莫名奇妙躁得慌。

班主任在讲台上叫她:“阮虞。”

“唔?”她瞬间抬起头。

班主任说:“等会儿钟灵代表发言你来带一下,她不太清楚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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