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女离开后,纪轻舟才朝小院走去。
他身上的伤口初时疼得他几乎晕厥,每走一步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痛意,带到后来疼得狠了,反倒有些麻木了。纪轻舟避开巡夜的侍卫,总算走回了小院,他一进门便有些脱力,险些跌倒在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图大有的声音从旁传来,纪轻舟只觉手臂一轻,整个人便被图大有扶住了。纪轻舟本想掩饰一下,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逞强了,便就势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了图大有身上。
“你还活着……”纪轻舟哑声道。
“你猜得没错,幸亏我没动手。”图大有一边搀扶着纪轻舟往里走,一边低声道:“王爷果真谨慎,宫宴上的东西他一口都没吃,而且他身旁的亲随在宫宴结束后,验看过他面前的酒杯和吃食。”
若图大有动了手,摄政王也会毫发无损,但他肯定小命不保了。
图大有扶着纪轻舟回了房间,待他点燃了烛火,才发觉纪轻舟面上全无血色,身上的衣衫被人扯烂了,白色的里衣上沾着不少血迹,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图大有一脸紧张的道。
“师父呢?”纪轻舟伸手扶着桌沿,却没敢坐下。他伤着的地方有些尴尬,只怕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坐了。
“师父早已经歇下了。”图大有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太医过来。”
虽说宫里的内侍一般情况下是没有资格找太医看病的,但图大有毕竟是姚总管的徒弟,而且他人缘好,结交了不少朋友,找个太医还不算难事。
没想到纪轻舟却一把拉住他,哑声道:“我受伤之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若是传出去,我就没命了。”图大有闻言一怔,纪轻舟又道:“劳烦大有哥,帮我取一身干净的衣裳,我要先洗个澡。”
图大有看着憨厚,却不是个没脑子的,当即也没追问,先是帮纪轻舟找了身干净的中衣,又去浴房弄好了热水,这才将纪轻舟扶到了浴房。
“你且先沐浴,我房里有一些药,一会儿找些布巾帮你将伤口包扎一下。”图大有开口道。
“多谢。”纪轻舟避开图大有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大概是用不上的。”
图大有一时没想太多,待他找了药膏和布巾回来,目光落在纪轻舟的衣服上,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在宫里待了不少时日,见过和听过的事情都不少。只看这扯得不成样子的衣裳和血迹的位置,再联想纪轻舟方才走路时抬个脚都疼得冒冷汗的模样,他便猜到了大概。
“你……这是谁干的?”图大有拧眉道。
“你最好不要知道。”纪轻舟沙哑的嗓音透过氤氲的水汽传来,带着几分让人揪心的无力感,“此事全赖我大意,怪不得谁。”
图大有也不多问,将带着血污的衣裳一股脑拿出去塞到了炉灶里头,待衣服都烧光了才回去。纪轻舟这会儿已经沐浴完了,身上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只是那里衣的衣领很低,图大有抬眼望去,便能看到掩在衣领里头的斑驳红痕。
“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图大有别开视线,语带怒意的道。
纪轻舟苦笑一声,开口道:“我倒是希望就这么算了,只怕没那么容易。”
图大有闻言面色一变,问道:“你想怎么做?告诉我,今日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就算是豁出去不要了,我也会替你出这口气的。”
“那个人不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纪轻舟道。
图大有一怔,让纪轻舟扶着他的肩膀,自己则俯身替纪轻舟穿好了鞋袜。
“你若是愿意,帮我一个忙。”纪轻舟道。
图大有看向少年,开口道:“你说。”
少年目光微敛,低声道:“师父有个叫高粱的徒弟,你认识吗?”
图大有闻言一怔,开口道:“熟的很,这小子聪明劲儿倒是足,不过不踏实,师父便罚了他去奉先阁值守。”
“你帮我去找他一趟。”纪轻舟抬脚想要往前走,但是不慎扯到了伤口,疼得额头顿时沁出了冷汗。随后他强忍着痛意,在图大有耳边叮嘱了一番,直到图大有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图大有虽然放心不下他,却知道此事不能耽搁,于是取出一个小瓷罐递给纪轻舟,便小跑着出了小院。
待他走后,纪轻舟打开那小罐一看,这才发觉图大有给他的是一罐伤药。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
董栋单膝跪在屏风外头,额角落下一滴豆大的冷汗。
他是摄政王李湛最得用的亲随,一直颇受器重。
今夜摄政王参加宫宴,为了不出岔子,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好在最后一切顺利,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变故。只没想到最大的疏漏,竟然出在了宫宴之后……
摄政王与先帝感情甚笃,自先帝驾崩后,经常去奉先阁缅怀。且在这种时候,摄政王喜欢独处,不爱让亲随跟着。若是换做以往,董栋即便不跟着进去,多半也会候在奉先阁殿外,但今晚他却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