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忻站在门后的墙角处,在黑暗中贴墙而立,门外雨声淅淅沥沥,雷声隐隐,他却还能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声。
虽然汉代人大多患有夜盲症,但原主显然属于吃得起肉的特殊阶级,适应黑暗后视力并不受影响。
他看着门闩被刀刃缓缓移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握紧了手上倒提着的木案的桌腿。
门被推开,轻微“吱呀”一声,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荀忻屏住了呼吸。
人影往屋内走去,一直走到床头的位置,他伸手摸索到床沿,荀忻已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
他看准时机,用尽全力将手中矮案砸向黑影的后脑勺。
木案撞击出一声钝响,而后坠落在地,被砸裂成两截。
黑影也被砸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握不住手中刀,到底是亡命之徒,他恨恨吼道,“找死!”
他颤巍巍转身就要挥刀,此时一道闪电劈裂天际,照亮了整个房间,照亮了中年男子满脸鲜血的狰狞神色。
荀忻连忙向后闪避,千钧一发之际,一剑似凭空而来,剑刃如雪,直划向中年男人的脖颈,男人的闷哼声被隐于黑暗之中。
重物坠地声,继而紧接着窗外一声宛如山崩,“轰隆隆”的雷鸣。
荀忻看着黑影倒在地上不动了,这才呼出一口气,惊魂未定。
他快步走向窗边,按照之前的约定将花瓶砸碎在地。
“兄长,可有受伤?”少年急急问完,才想起刚刚那令他惊艳的一剑,大佬一剑KO对手,应该是没机会受伤的。
“我无事。”青年伸手握住少年的手臂,“走,去阿添那边。”
他们刚走进隔壁房间,便听到陶器碎裂在地的尖锐声响,这种令人心惊的刺耳声响此时却意味着平安。
荀忻心中那块大石坠了地,只是黑暗中阿添却吼的惊疑不定,“谁!”
荀彧应了声,添、燕二人连忙走了过来,“主公,此二贼已伏诛。”
阿添走到荀忻面前,用衣服将手中剑仔细擦拭干净,还剑归鞘,双手奉上,“多谢郎君赐剑。”
“生死相依,不必客气。”荀忻将澄清接过,重新佩在腰间。
两位车夫其实也带了两柄长刀以防不测,只是落在了马车中,害怕打草惊蛇,便没回马车去取。
因此他们四人中,只有荀彧、荀忻有佩剑可以作为武器。
荀忻考虑到自己战力最弱,主动把佩剑交给了阿添。
阿燕点起了油灯,室内终于有了光线。
借着灯光一看,倒在地上血泊里的有两人,都是青壮年,生得面黑而矮壮,穿着不太合身的灰色长袍,长袍下摆可能太长,被塞进了腰里,外腰还系了麻绳作为腰带。
完全是用穿短褐的方式穿着儒服,颇有些不伦不类。
一人是被抹了脖子,另一人被捅穿了胸口,荀忻看了看阿燕手中那还在滴血的柴刀,原来是被反夺了凶器。
荀忻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本来心理上有些不适,一看到那把柴刀就清醒了。
要不是荀彧救他及时,此时被捅了血窟窿倒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只有三人吗?”荀忻蹲在尸体旁,看阿添给他们搜身,仰头问荀彧。
他兄长本是神情凝重,看向他时却恢复了往日的温柔,道,“或许不止。”
“去后厨看看。”青年把少年拉了起来,让添、燕二人捡起柴刀。
荀忻如今一米七的身高,站起来也只到荀彧的肩膀,他无意间注意到,青年白皙的侧脸上,似乎溅上了点暗红色的血迹。
少年下意识就拿袖子去擦,“兄长。”
“嗯?”修容如玉的青年微微低了头,任少年擦拭,他很快反应过来,“有血?”
血刚溅上没多久,很容易擦掉,荀忻笑了笑,“擦净了。”
廊外雨还在下,只是雨声已渐不可闻,他们穿过回廊,找到了这家的后厨所在。
阿燕上前轻轻地推开了厨房门,屋里黑漆一片,耳边只有天际不时响起的雷鸣。
阿添手中持着油灯,跟在阿燕后头,给荀彧与荀忻照明。
借着昏黄灯光,可以看到麦草堆上躺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粗布短衣,农人打扮。
他脚边两个酒坛,一倒一立,浑身酒气,走近了可以听见他发出的轻微鼾声。
荀忻往灶台边走了两步,惊讶地发现灶台墙角后还睡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头发微散,衣裳凌乱,怀中抱着个长包裹。
“兄长。”荀忻喊了一声。
荀彧吩咐阿燕,“将其捆上。”随后向少年走来。
青年这才看到睡在墙角的女子,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荀忻年岁较小,更适合跟女子交流,他自觉地上前唤人,“夫人醒醒。”
女子悠悠醒转,看到荀忻,她先是一惊,也许是荀忻的长相看上去便不像坏人,她镇定了一些,紧张问道,“足下何人?”
荀忻如实道:“在下颍阴荀忻,我与兄长路经此地,恰逢大雨,于是来投贵府避雨。”
“谁料府上主人竟是贼寇,要谋我等性命,只好奋力反抗,幸得自保。”
那女子听到此处泪落沾衣,激动道,“彼等皆已伏诛?!”
荀忻诚实地指了指被阿燕捆住的酒鬼,表示就剩这一个了,“余者皆已身死。”
女子泣不成声,“他们是什么主人?他们本就是盗贼,前日洗劫了我家,杀害了妾的丈夫,杀了所有家仆……”
“妾本想追随亡夫共赴九泉,只是一点骨血还在襁褓,怎忍相委而去?狗贼禽兽,以子相胁,妾只能衔恨从之。”
“恩公救命大恩,贱妾感激涕零!”她把怀中襁褓小心翼翼放下,对着荀忻和荀彧磕头。
荀忻连忙称“不敢”,“不必”,他扶住女子,“夫人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