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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两宫火起

将军府议事厅。

厅中分席列座,满座峨冠博带,皆着绛色官袍。

上首之人头戴武冠,长眉短髯,金印紫绶,腰间佩刀以金玉为饰,正是大将军何进。

荀攸被任职为黄门侍郎,佩铜印黑绶,默默坐于席尾末位。

邻座,他的友人侍御史郑泰正在谏言,“董卓残忍寡义,志欲无厌。若授以朝政大事,其逞凶欲,必危朝廷。”

“明公您位高权重,可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再召卓为援。”他言辞恳切,目光殷殷。

“况且事久生变,殷鉴不远。”郑泰鞠躬长揖,“明公速决!”

荀攸本欲起身附议,只是望向何进,察其神色后不由皱了皱眉,沉默未动。

何进未曾吭声。

上首一老臣直立而起,其人身高八尺有余,长须髯,虽年老仍相貌堂堂,乃是尚书卢植。

卢植声音苍老而洪亮,“大将军,我曾与卓数度共事,素知其人凶悍难制,召其入京必生后患,愿乞三思!”

何进沉吟道:“尚书请坐。进固知其人凶悍,已有防备,只是还需借卓兵势以慑宵小。”

“进自有打算,诸位勿忧。”

荀攸的目光从何进脸上移开,停留在大将军印信上,转而垂眸沉默。

会散后,荀攸追上快步而走的郑泰,“公业,公业止步!”

郑泰被他拽住袖子,顾视质问道:“公达方才为何一言不发?”

荀攸摇了摇头,“多言无用。”

郑泰凑近他低声道,“我知公达善察人心,公达告诉我,何公方才可曾被我等劝动?”

他凝视着友人的双眼,只见荀公达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郑泰苦笑,“何公未易辅也。”

他神色悲哀,甩了甩袖子,转身欲走。

“公业何去?”

郑泰再不回头,“弃官归家。”

……

八月仲秋,太学中桂树飘香,顾伯梁坐于高堂,面前施绛纱帐,诸生百数端坐席上,听博士讲经。

荀忻坐在侧首听得昏昏欲睡,然而作为亲传弟子,他要是敢公然课上睡觉,太学诸生的唾沫星子能把他淹了。

少年狠掐了一把大腿,勉强靠痛感提神。

终于熬到下课,荀忻在诸生羡慕的目光里跟随在顾博士身后。

顾伯梁朝小弟子看一眼,窥见少年眼底青黑,关怀道:“昨夜未睡好?”

荀忻很想卖惨,然而又很怂,只好低着头如实道,“昨日先生所授兵法,弟子未曾明白,研读至夜深。”

先生您上午讲经书,下午又要教我学兵法,没学懂只好课后再继续学,作业负担量这么大,我真的太难了。

顾博士闻言道:“有何处不懂,不必当日就定要领会,不妨留到翌日再来问我,入夜便当休息。”

荀忻拜了拜先生,点头称诺。

先生说作业可以拖到第二天,先生真好。

少年欣喜而笑,唇角带出了一对梨涡,他学着荀攸,行礼卖乖道:“先生怜我。”

顾伯梁一笑,揉揉弟子的头发,朗声道,“先生自然相怜,深夜不眠,唯恐卿难长高。”

顾博士瞥了眼少年的头顶,还只到自己肩膀,摇头叹气。

荀忻看着先生那意有所指的眼神,笑容逐渐消失。

顾博士朗笑而去,荀忻望着他宽衣博带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到了顾伯梁家里,荀忻跪在案旁,从袖中掏出两卷竹简,奉给先生看自己的作业。

顾伯梁展开一卷竹简,精读过后提笔圈点,为荀忻讲解他理解有误之处。

等到他翻开另一卷竹简,荀忻在一旁皱了皱眉,“先生,这卷我拿错了,这是我兄长从前所注笔记。”

“哦?”顾伯梁凝神一视,其上字迹清隽雅致,的确不像出自他弟子之手。

“卿兄字迹远胜于卿。”

荀忻眨了眨眼,毫不脸红,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嘛。

顾伯梁品读片刻,点了点头,“见解独到,剖析入理,我不及也。”

顾博士又道:“卿兄可是荀文若?”

待荀忻点头答是后,他又叹道,“何伯求果然有识人之能。”

“竟无一处削改之处,可见心思缜密。”

荀忻闻言心中一动,他之前没注意到这点,荀彧写字时他常在一旁,竟然没见荀彧用过书刀。

就是极少有写错的时候,也是直接将整卷竹简弃之不用,重新再写。

所以他哥是有强迫症,还是完美主义者呢?

荀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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