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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长安狱中

长安二百里外,郿坞,高墙宫阙,玄甲士卒披坚执锐,在城外巡守,巍峨森严远胜于宫城。

一位头戴武冠,腰悬佩刀的将军等在董卓府外,此人三十多岁,佩两千石印绶,朝服领袖处微微露出内里黑色的软铠。

此人正是与荀攸等人结盟诛董的越骑校尉伍琼。

门仆从府门内走出,告知他可以进门,伍琼解下腰间佩剑,递给门人,而后阔步走入府中。

他穿过亭台楼阁,一路所见豪奢至极,多有僭越违制之处,伍琼微不可见地按了按腰侧。

侍女将他引入董卓所在的内堂,伍琼进堂拜倒在地,口称“明公”。

只听董卓的声音懒懒响起,“卿来何事?”

伍琼伏倒在地上,只听董卓话音落后,竟还听见婴儿咿呀学语声。

他自然地略微抬起头,向董卓禀报北军的军中事宜,故意编造出士卒对董卓的阿谀奉承之辞,将董卓吹得仿佛尧舜转世。

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看到,堂内屏风旁侍坐着一位高髻着裙的年轻女子,女子怀中抱着襁褓,应该是董卓的侍妾。

高坐床上的董卓捋着胡须而笑,很受用伍琼吹的彩虹屁。

正说话间一物坠地,伍琼下意识看去,只见是从婴儿襁褓中落下的金印紫绶,这象征王侯权柄的印信竟沦落成为婴儿的掌中玩物!

眼看着伍琼盯着在捡金印的美貌侍妾,董卓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这样不妥当,他挥了挥手,让侍妾抱着小儿子退下。

拍够了董卓的马屁后,伍琼请求告辞,董卓今天心情很好,对此人的印象也不错,于是亲自起身相送。

见董卓起身,伍琼连忙拜道,“岂敢劳明公相送?”

董卓很满意此人的谦恭小意,“卿乃国家栋梁,孤当礼待之。”

将军脸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恭敬地退到董卓身后,跟着董卓趋步而走。

两人走到长廊内,董卓正欲回头与伍琼说话,却惊见此人扯开衣领,从软铠中抽出一把短刀。

见董贼回头,伍琼持刀便刺,董卓久经战阵,虽然这一两年多有倦怠,但反应能力还在,他脚步急退,急忙闪避。

伍琼一击不中,奋力前扑,却被董卓伸手锢住他持刀的手,董卓手劲之大,伍琼咬牙用尽全力,白刃仍悬在董贼面前数寸之处,不得寸进。

董卓双手止住他的短刀,脚上奋力而踹,伍琼被踹倒在地,短刀“清凌凌”坠落在地。他只觉腰腹极痛,眼前发黑,一时动弹不得。

董卓脚上用力踩上他的胸口,呼喝一声,府中巡逻的卫士闻声赶来,刀戟刃间冰寒,架上伍琼的脖颈。

“卿欲反耶!”董卓惊怒交加,心中隐隐后怕,要是刚才他没有转头看那么一眼,可能此刻已经死于此贼之手。

伍琼知道自己刺杀失败,难逃一死,当即不做伪饰,切齿骂道:“汝僭越纂主,恶贯满盈!”

“乱臣贼子,我恨不能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他怒目而视,眼中有刻骨之恨。

董卓怒极反笑,“车裂?”他喝令卫士,“将此人举族车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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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荀忻一行人多是骑士,赶路速度很快,奈何从冀州到长安的距离太远,足足跋涉了两个多月才抵达长安。

押运粮草的队伍缓缓地进入这座古老的都城,荀忻和带来的仆从们早已换上玄甲,混在骑兵中并不显眼。

他们将粮草卸下,暂时在驿站旁驻扎,以等待朝廷颁发表彰批复的文书。

荀忻换上布衣短褐,到人流稀疏的长安市肆中买了酒和推车,扮作酒贩。

一连两个多月的风餐露宿,任谁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曾经是世家公子。

浑身毫无违和感的荀忻推着车,学着别的酒贩沿街叫卖,竟也真有人来买他的酒。

荀忻看了眼掌中轻小粗劣,形如圆环的铜币,疑心自己是被坑了,这□□做的也太不走心了,连字纹都没有。

然而他毕竟不是真的酒贩,不想惹事引人注目,就随意将铜币收进囊中。

当他拐过一处街角,迎面而来一队步骑,手持长戟,玄甲皮铠,应当是巡城的士卒。

荀忻把独轮推车推到路边避让,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他的麻烦。

两个士卒看见车上的酒瓮,对视一眼,两人离队向推车走来。

荀忻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颤巍巍拱了拱手,“军士,不知有何事……”

一人探手去拿酒瓮,感受到其沉甸甸的分量,面上一喜,他将酒瓮挪到地上。

“今日有酒矣!”另一人也上手帮忙,酒瓮边沿有铜环,两人一人拎一边,笑嘻嘻走了。

荀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兵匪明抢他的道具,余光注意到有一骑路过,当下反应过来还得继续演。

他眼睛一眨,两行清泪流下,望着被抬走的酒瓮,又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推车,无声地哭泣。

擦擦眼泪,他赶紧推着手推车往前走,心中思考直接推着空车去找公达行不行。

应该可行,推着空车哭泣的小贩,这个形象听上去就很有故事,要相信人们的脑补能力。

与那位骑士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勒马,荀忻被马嘶声一惊,控制住自己不转头看。

肩膀被人用什么敲了敲,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荀忻咽了咽口水,缓缓扭头转身,“将军。”

眼前人看上去二十出头,面容白皙,高鼻深目,一看就知道是北方人。他腰佩黑色长刀,银印青绶,头戴武冠,身着铁甲,至少是两千石的校尉。

只见这位将军从腰带中取出一个小布囊,从中取出两枚小金丸,向他抛来。

荀忻连忙接过来,眼睛通红,跪地叩谢道,“多谢将军垂怜,多谢将军。”

年轻的将军开口道,“方才那两人是我军中士卒,我治军不严,酒钱我付了。”说完策马离开。

荀忻望着此人远去的背影,心道,凉州军中竟然有这样的好人,太难得了。

他将金丸收进钱袋中,推着空车,脸上带着泪痕,神情沮丧地往前走,不时问问面相和善的路人,宫中的郎官们大概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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