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梓倾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有些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三年前,王爷可曾在风华山猎场西坡,射杀一条毒蛇,救过属下性命?”
沈臻愣了愣,答得倒也干脆。“若见华主事遇险,本王必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对于你说的这些,我并无半点印象。我想,救你之人,不是我。”
她半晌没作声,澄澈的秋水间又是意外,又是失望。三年了,原来她一直认错了救命恩人。
“那……斗胆请问王爷,这些年来,可有心悦的女子?”
这样的问题,存在于华梓倾和沈臻之间,无疑是僭越。可是,沈臻并没介意,依然是有问必答。
“没有。”
他是皇帝的小皇叔,一般的王爷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有儿有女了,他怎的连个喜欢的女子都没有?
华梓倾管不住自己过于活跃的思维,不怕死地问了句:“那……男子呢?”
“……”
她又想到自己眼下的这身装束,兵部主事的制服,又暗沉又老气,像男子一样束着发,没有半点女人味儿可言。
“嗯……半男半女的呢?”
“……”
沈臻本是好好地回答她的问题,这会儿再次忍俊不禁:“华主事,你今日这是……?”
华梓倾内心默默叹气,今日本想成就一件大事,可现在……没事了。
她自幼混在军营里,性子洒脱,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将情·爱相思看得重。她之前觉得沈臻与众不同,是从感恩和欣赏起的头,才渐渐将他平日的好,看在了眼中。
现在,她既知沈臻无意于她,救命之恩也是误会,便很快释然了。可是,眼下的困境怎么办?
“诶,其实前面都是闲谈。只因家中逼迫,我又不愿嫁给冯光那个纨绔,所以,我想去见皇上。”
说到亲事上来,沈臻似乎明白了她之前的种种问题。他默了默,抬眼看她时,眸中意味不明,语气却更加温和。
“你要见皇上,并无需我引见。”
沈臻知道玉牌的事,华凌风忌日,皇帝亲临吊唁,那天他也陪同在侧。
“玉牌我带了。”华梓倾掏出来,捧在手上。
沈臻心思通透,就算来找他的初衷瞒不住,可姑娘家到底脸皮薄,她总得硬撑着,扯个别的理由。
“王爷最得皇上倚重,我就是想来问问,皇上几时有空,几时心情愉悦好说话,有没有言语上的忌讳?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所谓君心难测,我听闻,皇上虽少年登基,却雷霆手段,将朝野上下治得服服帖帖,除了三位辅政大臣,满朝文武无不惧怕。还听说,他面冷心黑,喜怒无常,心机深沉……”
沈臻以拳掩唇咳了两声。
华梓倾看着他:“王爷嗓子不大好?”
陡然打从屏风后头传出个声音,不疾不徐,宛如玉石清泠,仿佛和世间众人都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他不是嗓子不大好,是担心你会不大好。”
华梓倾一怔,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她偏头看看屏风,再看看沈臻那难以言表的神情,就听见里面的人又在说话。
“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不该随意打听朕的行踪,还有,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最好别说。朕从前并没什么言语上的忌讳,今日听来,华主事的言语倒是句句都犯在忌讳上。”
话说得不客气,语气倒并不凶,听着像半开玩笑。然而,华梓倾还是因着他的身份有些心慌。
她想见皇上,皇上就那么巧出现在这里,不知是及时雨,还是下马威。
华梓倾不知道,沈臻这儿的绢丝屏风很特别,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
皇帝本是无意偷窥她的,谁叫她一开始就摔翻在地,弄出那么大动静,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三年前,沈奕白赐了她一块玉牌,却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他当时继位不到一年,千头万绪,操碎了心,而华梓倾当时低头跪着,还遮着脸。
他后来听身边的总管太监李成禧说,华梓倾从小舞刀弄棒,出入军营,有回伤了脸,先帝还遣了太医去瞧过,不知道是不是毁了容,她从此便戴着面巾。先帝也对这个华家孙女格外开恩,无论何处,哪怕出入皇宫,都准她素纱覆面。
沈奕白隔着屏风想:天天遮着脸,转眼又是三年,她不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