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那头女官来报:“太子妃、衡阳公主请——问皇后娘娘安。”
皇后道:“传她们进来。”
由仪便要退让,却听皇后道:“日后总要相见,由仪你坐着吧,便不必避让。”
太子妃出自山东庄氏,仪态端庄,浑身上下无一处可挑剔之地。是为庄氏长房嫡女,其父乃一代大儒,膝下女儿也是满身书香清韵之气,是皇帝皇后千挑万选后为儿子挑选出的太子妃,如今入宫两月,已接手了内宫小半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都是皇后与由仪说的,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满足欣慰与期盼让由仪不免有了个猜测,却又不敢妄下定论。
衡阳公主一身水绿大袖衫,倾髻松松挽就,斜插白玉钗一支,满身矜持,眉目冷淡,与太子妃站在一处,分毫不落下乘。
由仪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就说世间不会有这样好的事,好好儿的,一门落魄勋贵的旁支公子就能得了个好官职了?本来救驾之功,尚公主,有个三品驸马衔位足够了,偏偏皇帝还要画蛇添足在上头添个官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虽觉着不对,只能归之于皇帝脑抽了,竟然没有想到好生打听打听衡阳公主人品。
难怪徐聘柔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实在是——马失前蹄了!
也难怪衡阳公主分明年长芝阳公主,又与杨恪年龄更为契合,偏偏就是芝阳公主许了杨恪,衡阳公主无所着落。
这是不好把衡阳公主嫁给宣威侯幺子,才让芝阳公主嫁过去。
而按照衡阳公主这性格,只怕嫁给旁的贵族嫡系子弟也是让人笑话。
而贾蔷,与宁府血统疏远些,出身在这些驸马候选中就落了下乘,能尚公主就是三生有幸,娶回去自然得供着,无论衡阳公主如何清高冷傲,贾蔷又能如何呢?
这桩桩件件可谓算尽了人心里,里头唯独差的一条就是对由仪而言贾蓉贾蔷并没什么差别,但这却也不重要。
由仪垂眸看了看手上端着的官窑青花茶盖钟儿,轻轻扯了一抹笑意出来。
但同样,这一门婚事带给贾蔷的好处也是明摆着的,日后夫妻二人即便两府分居,他也是正经八百的公主驸马,公主一日在,就一日是他的护身符。
子嗣延绵上——依衡阳公主之淡薄,绝不会在意驸马纳妾之事,即便她不愿为贾蔷绵延子嗣,却也不会让贾蔷绝了后嗣。
以皇帝之尊贵,算是对得起贾蔷了。
心中轻叹一声,由仪慢慢放下了茶钟起身。
再如何是郡主,总是个臣妇,太子妃在女眷中之尊贵仅次于皇后,她是得与太子妃见礼了。
太子妃态度也是极恳切的,没等她彻底行下去一礼便扶着她起来,只道:“勉德郡主是长辈,这礼晚辈是不敢受的。”
由仪坚持对她欠了欠身,皇后对二人的举止都很满意,于是含笑让二人各自落座,又对衡阳道:“见过勉德郡主。”
衡阳公主于是对着由仪稍稍见礼:“勉德郡主。”
由仪本不该受这一礼,就要起身还礼,却被皇后拦了:“你是她长辈,又是你一手带大贾蔷,她的礼,你是受得的。”
由仪便顺杆子往上爬地笑道:“受了这礼,该给见面礼的。”
说着,她褪了腕上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给衡阳公主递去,又笑道:“公主不要嫌弃简薄才是。”
衡阳公主在皇后的示意下礼貌地谢过了然后接过,然后在一旁落座,一言不发。
皇后倒是笑吟吟地打趣了由仪一句:“你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
又看了看衡阳公主捧着的那只镯子,好笑道:“出手也阔绰。”
“可不是。”太子妃附和着道:“这些年,成色这样好的镯子也不常见了。”
话里话外都在打趣衡阳公主,衡阳公主到仍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手上捧着个镯子,眉目之间一派的冷淡悠远。
这模样倒是让由仪有些恍惚,她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友人,单单往那儿一坐就是满身悠远气派。可最后国破之际,也是那位以心性凉薄闻名的皇家贵女提剑自刎,长跪向巍峨宫阙。
她也曾做过这样的人,最后到底挽了发入了道门,做了女冠,成了众人眼中的“另类之人”。
她轻叹一口气,眉目自然柔和了两分。
今日,恍惚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