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为什么要对克里斯托下手!说!”
“我没做。”
克莉斯捉住米诺的手腕,对方不肯撒手。
“你没做?你没做!不敢承认?懦夫!”米诺忽然间暴怒,吼声如雷,双眼通红。他以头做锤,大叫着朝克莉斯的鼻梁撞过去。克莉斯偏头躲开,握着他的手腕,硬把他往回推。米诺怪叫连连,双腿后蹬与克莉斯角力,可惜并非敌手。被一个女人硬推回去让他丢尽了颜面,他大吼让随从拔剑。金属摩擦皮革的尖锐声响刺穿雨幕,有人从随从队伍里走出来,握着武器。凯平展左臂,银狮卫士顿时哗一下散开,化作一道护栏,阻隔在米诺和他的跟班中间。
“你什么意思,凯,你也和这家伙有一腿了?”米诺还在剧烈喘气,刚才的嘶吼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话不堪入耳,不光是克莉斯不喜欢,凯也未必高兴。人人都说他蠢,原来是真的。
凯干笑几声,并未发作。他好歹是绯娜亲自挑选的队长,年纪虽轻,却沉稳大气。“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是偏帮任何人,米诺大人。”他很平静,“我奉命护送伊莎贝拉殿下回宫,说实话,眼下业已失职。她现在可是在流血,不管怎样,我得保证她接下来的安全。出于尊重,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发表任何看法,你跟克莉斯爵士的纠纷,留给卡里乌斯将军处理吧。”
“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的随从?恕我直言,这种推测毫无尊重可言。地上躺着的吊诡刺客分明才是最大嫌疑人。”
“果真如此,你就不该毁尸灭迹啊。”
“我没……”
克莉斯猛回头,伊莎贝拉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跟她一样怔住。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克莉斯没有再注意地上的黑斗篷刺客?三分钟?一定不超过十分钟。可是他的脸却像一块打卷剥落的梧桐树皮,辨不出本来面目。尸体身上青烟缕缕,空气里弥漫着头发烤焦的臭味。伊莎贝拉倒退几步,站到克莉斯旁边。克莉斯松开米诺,一个箭步冲回尸体旁。
“不可能……没道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想要解开刺客系腰的麻绳,却像触火一般弹开。刺客的尸体很烫,也许他的身体融化了,就跟厨娘用湿泥封住鸡一样。泥做的外壳看不出什么来,里面早就被烤透了。一个大活人——在不久前还是——被活活烤熟,光是这想法就教伊莎贝拉恶心。不,或许只是异想天开罢了,倘若他真的那么烫,破麻袋似的黑斗篷没理由完好无损。毋庸置疑,对于尸体和凶案,在场的每个人了解都比伊莎贝拉多。然而他们脸上呈现的惊诧神情,与伊莎贝拉的并无二致。就连米诺,也愣在原地,一脸见鬼的模样。看来不是我见识短浅,她稍稍宽心。
“我的乖乖,真是活见鬼了。”艾莉西娅抱着剑走上来,也在尸体旁蹲下。她身上还在滴水,透湿的金发垂下来,一滴雨水掉落在刺客脸皮上。这回伊莎贝拉瞧得一清二楚,那滴雨水宛若铁水,毫无阻力地陷了进去,在刺客皱巴巴的秃脑门儿上烧出一个浑圆小洞。几缕白烟腾起,烧焦的皮肉滋滋地响。伊莎贝拉连忙抬起手,将手背贴在鼻子上,阻挡令人作呕的糊臭味。
“哈,这玩意儿怕水。搁在这个节骨眼儿,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伙计。”艾莉西娅抬头望向天花板。库房老旧,木板松动,倾盆的大雨顺着木板间的大小缝隙落进室内。这处临时马厩到处都在漏雨。“很快,连这副模样的死肉你都保不住了。”她又将目光投向门口。
夜还是好黑,雨声聒噪。小巷的泥路上积满了水,灯影一晃,水面反射出一片银光,又瞬间被坠落的大小雨点打碎。雨水漫过门口,浸湿地上稀疏的稻草,侵入室内。
“要验尸就只有现在了,我的朋友。你那瘸腿将军可不会接受烂肉行凶的说法。”说着,艾莉西娅站起来,她转过身,炭火色的双眼直望向伊莎贝拉眼底。“你要旁观吗?凯带来消息说,我的绯娜,我是说,殿下,希望你尽快回到马车上。但是——”伊莎贝拉搞不清这个人究竟是要支开自己,还是在挽留。她的手臂被握住,艾莉西娅没用什么力。“要是卡里乌斯将军——你知道卡里乌斯吗?他是我这个冰块脸朋友的头儿,腿脚不好,火山样的脾气——要是他需要证词,你可要帮帮我们的克莉斯啊,好好帮帮她。”艾莉西娅凑近了些,笑容暧昧。
凯握拳在嘴前,干咳一声,意在催促。伊莎贝拉不敢看他,脸热得像是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