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猛然间刮起,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风夜雨似要汹涌而来。
纪烟眼前被活生生盖住,视线里一片漆黑。
耳边是呼啸而起的肆虐晚风,头脑被重锤后还有些沉闷的晕眩。
她听到有人在笑,在冷风里显得格外诡异。
“咯咯咯……”
“表哥。”
只这一个词,纪烟刹那间全身绷紧,指握成拳。
然后她听到了那头熟悉的男声。
混杂着浓重夜色、喧嚣欢呼以及汽车发动机的轰隆声响,从耳廓处涌来:“你他-妈要干什么?!”
然后下巴被人猛地狠狠捏住,疼的她差点叫出声来。
“说话啊!你他-妈哑了吗?!”
窦旭燃声线嘶哑,手指发力,似将对程烨的所有愤怒全然转移给她。
纪烟瞳孔一缩,死死憋住声。
不能!不能让他听到的啊……
如果让程烨听到她的声音,他会失控的。
他说了会按时回家的。
她这时候本该切开蛋糕,插上蜡烛,坐在温馨的小屋里,等着他回来。
许下十八岁的第一个愿望的。
他们会围坐在一起,关上客厅的灯,烛光中他目光灼灼,双手合十,虔诚闭眼。
此后一生,幸福无忧。
是她先食言了。
她下了楼,兴致勃勃的去取他的生日蛋糕。
然后在后巷口,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敲晕过去……
此刻面对冰冷的雨点,一颗、两颗,滑落进发梢衣襟。
她眼角憋得赤红,唇-瓣被咬破了皮,指尖陷入掌心肉中,全身剧烈发抖。
她听到程烨沙哑崩溃的声线。
“纪烟……”
“纪烟……”
一声声,喊的她心底被针扎般疼。
猛然间传来一阵咳血声,那头人声都在颤抖,颤栗与恐惧包裹住全身。
“……她要是死了。”
“你是不是也毁了?”
“表哥?”
而身侧是窦旭燃越来越猖狂的笑声。
黑夜之中,压抑得不是夜色阴暗,而是狰狞面容下人性的扭曲。
当道德不受约束,不管不顾的勇气,就成了巨大的灾难。
兔死狗烹,窦旭燃此刻是亡命之徒,他满眼兴奋,已然疯了。
听筒里蓦地传来一声砰然巨响。
似乎是高速之下被迅速压缩的抖动。
听筒处,那方呼吸声都几乎骤停,一双眼里的血红飞速晕开,抖着喉头。
“啊啊啊啊啊——!!!!”
“……你冲老子来!!!你他-妈放了她啊啊啊啊啊啊——!!!你尽管来讨债,你别碰她啊啊啊……”
传来程烨极其痛苦的咆哮。
他喉间渗血,沙哑着,再发不出格外音节,全身抽搐颤抖。
纪烟此生,从没听过如此失控的声音。
似人间俱裂,心扉被撕成两截,世间轰然倒塌。
在他撕心裂肺的怆然声中,泪水从女生两颊边很轻的滑动,落入唇角,苦的发慌,纪烟开始拼了命的挣扎颤抖。
“不……”
她还有执念。
她还要回去!
这一世,她才来多久?
好不容易看到程烨大病初愈,走出阴影,她说好要陪他的。
怎么能……
下一秒,窦旭燃将绑住人的凳子往外蹬,纪烟双脚离地,蓦然间四周风声四起,她周身似悬空,脚底草丛纷纷抽离。
纪烟心尖一悸。
似有心灵感应般,程烨几乎陷入癫狂:“你他-妈疯了?!窦旭燃!!你要是敢,老子拼了命也要毁了你!!!”
“我怕么?”
窦旭燃突然不笑了,很平静的看了眼面前白衣飘飘的女生。
“她死后,我就去自首。”
“只要能毁掉你,我就算去死,也心甘。”
“谁让你……你的家,毁掉了我整个人生!!!!”
窦旭燃突然双目渗血,剧烈咆哮,手指发颤,握住凳脚的姿势越来越不稳。
纪烟心跳到嗓子眼,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尖叫。
她迎着风,突然有些想看看程烨那双深邃的眼,想摸摸他的脸,落入他温暖的怀抱。
可是做不到了。
她笑着扬起嘴角,异常平静:“程烨呀。”
“喜欢你两世啦。”
“今后的路,就算没有灯。”
“……也要坚持不懈的走下去呐。”
刹那间,夜风猛地开始夹杂万千怒火席卷而来,发狂似地吹开整片陆地,四周树枝被摇撼,几乎要掀翻周遭一切。
“不!!!!纪烟!烟烟……等我,等我,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等我啊啊啊啊呜!!!”
最后一声呜咽,他哭了吗?
泪水如泉涌,纷纷扬扬往下洒。
然后是窦旭燃轻松的音调:“表哥,再见咯。”
“嘟——”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那头“咚”的一声巨响,来不及细想,身子彻底悬空。
“有什么遗言么?”窦旭燃恶劣的问。
纪烟仰头,那样倔强的姿态,以平静面对死亡。
这样绝望的场景,她经历过两世,如今仍旧不得道。
“祝你早日下地狱,轮回永世不超生。”
她说。
*
灯光呼啸而过,身子起伏下坠。
头脑沉沉,泪水却汹涌而下。
她……死了吗?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屋内浓重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头一皱。
瞳孔涣散睁开,李靖雪立马冲过来:“烟火,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杨立刻去开门,对着外头人激动的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