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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如果夜黑风高,鹿颤熊伏,有只黄鼠狼深夜手提厚礼,意欲造访鸡圈。

为何?

不过掩人耳目,偷鸡。

那若是换做青天白日,夏风爽人的上午呢。

还用问!

黄鼠狼抱着尾巴遮住脸,露出芝麻绿豆小眼贼光光。

不过明目张胆,偷鸡。

无论黑夜白天,黄鼠狼都想着,杀小鸡,喝鸡血,吃鸡肉。

冬枫虽算不上黄鼠狼,却也算黄鼠狼半个爪牙。

文烨襄前世怕极了这个年长自己半岁的冬枫。

像什么呢,冷面虎!

雌性山头母大王。

不说别的,十三岁冬天和嫡姐一起上学,天寒雪冻路又滑,好不容易到了书院门口,她的伴读小厮竟告知忘带纸笔。

不带纸笔必遭夫子训斥,于是她舔着脸问冬枫讨要几张宣纸,那时冬枫样貌已然水灵,是为嫡姐文娇娇的伴读女婢,闻言立在书院台阶中央。

待她上前。

冬枫道了福,淡淡:“回五少爷,今儿出门急,婢子书囊中只折了五张。”

文烨襄后知后觉,搓着手:“枫姐,我不要五张,匀我两张就行。”

“婢子的意思是,所带宣纸不多,匀不出给五少爷了。”

“不对啊,五减三为二,娇娇姐顶多临帖一张,习作一张,国策一张,还剩两张哩。”文烨襄板着指头,十以内数算,她难道还会出错。

冬枫冷着脸,看她来来去去算了几遍,终是不耐打断,侧身绕过她,抛下一句:“剩下两张,婢子自己要用,五少爷去问问其他人罢。”

岂有此理!文烨襄登时小脸气得通红,奴婢不分尊卑,她转头求救嫡姐。

“娇娇姐,冬枫她!”

“是吗?前儿听家母念叨,说天福寺……”

而文娇娇,则站在一旁充耳不闻,笑吟吟和其他几个贵家千金相互施礼寒暄。

几片雪花漏进衣领,文烨襄冷得哆嗦了两下。

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嫡姐院里的狗,居然都欺负到主子头上!

何况,别人还看着呢。

门口进进出出的同窗瞧见热闹,纷纷掩起袖口指指点点,她显然成了舆论焦点!羞恼灌到脑门,文烨襄一改胆小噤声的习惯,咬牙铁了心拦住冬枫:“你用什么用,区区下等奴婢,认得字吗,会吟诗吗,知道天下大事,乃须眉……”

文烨襄卡顿无措,搔头抓耳的。

下一句夫子怎么说来着?

还是冬枫提醒:“天下大事,乃须眉共担,必不卸责于人。”

“对对对。”文烨襄没多想,拍手附庸道。

等等!她马上收起笑容,无赖伸出小手:“既然知道夫子教诲,还不把宣纸给我。”

“呵。”冬枫冷笑。

“快给我!”

“呵。”冬枫笑声更轻,桃花般的眼里尽显不屑,低头从书囊中掏出写信用的小笺,又借了旁边同窗手中沾墨小笔,飘逸落笔信笺。

糟糕了,信笺上只有一个字,看得文烨襄背脊发虚。

没地逃,冬枫缓步靠近,指着信笺上的字,口吻比雪花还凉。

“试问五少爷,这个字念什么,是何意?若答对了,宣纸婢子双手奉上。”

“咦……”

她哪里认得,硬着头皮把“狌”这个字,不断吸进眼里。

可就是张不开口。

读音倒不难,同生字,但含义呢,文烨襄转转思索,刮肠挖肚回忆。

嗯,结构和猫狗猪差不多,应是带毛的动物!

文烨襄磨蹭一阵,踢着积雪答道:“这个字念‘生’,含义嘛,是……是一种家畜,还有很多毛。”

“哈哈——”人群爆出轰笑。

笑声中,冬枫仍旧板着脸,慢慢卷好信笺,与面红耳赤的她擦肩而过。

“五少爷,这是一种神兽,您与它颇为神似。”

“神兽!”

直到文烨襄挪进学堂,刚一坐定,偷偷问了旁人,才知道“狌”为何意。

狌,黄鼠狼俗名也。

放臭屁黄鼠狼!

她苦着小脸,拾起被打落的牙齿,咽回肚里。

忍了。

堂堂文府少爷,被婢女耍弄,说出去多不光彩。

“唉。”文烨襄当即踹了书囊,书囊“啪嗒”翻倒,她怯生生抬起头。

夫子端坐堂上,谁敢造次。

也罢,自己天生不是读书料,不如趁着冬暖日长——心安理得趴倒,她用书盖住脸呼呼补觉。

半柱香工夫后。

夫子下堂巡视,她早就梦沉睡重,口水打湿了书页。

竖子也!

有辱斯文!

夫子摇头默念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再不去管她。

读书之路,就这样早早夭折了。

文烨襄现今想起冬枫的一番羞辱,直恨得牙痒痒。

哼,不就多读了几本破书。

外面日头正烈,冬枫放着文娇娇宽敞干净屋子不呆,偏要上门找累。

那就成全她。

文烨襄阴沉着脸,贼笑数声,着手布置开来。

碎瓷渣子房内铺了一地,两只馊水桶门后就位,文烨襄放下木床帷帐,又将中药汁液泼出,满床满被瞬时苦药难闻。

陷阱就绪,只待请君入瓮。

“陈嬷嬷,怎还不开门,莫不是断气蹬腿……”

被关门外良久,李家大妹子说话难听极了。

“五少爷?”陈嬷嬷担忧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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