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伸出去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忍不住闷哼一声,抱紧腹部咬牙熬着。
虎毒不食子,人一旦狠毒起来,比老虎凶恶百倍。
武阳王凉薄阴狠,竟命令庶子亲口饮下英雄烈,且不论英雄烈带来的断骨噬肌之痛,就说媚/药乱性伤身,即使他儿子暗中服了解药,也必定折寿,这辈子再难复原。
“文五爷忍得真辛苦,不如换身衣服,让奴婢为您……梳妆画眉。”
背后的婢女娇俏笑道,文阮楠一惊,脖颈微转,对方纤细白嫩的手掌便轻柔抚上。
婢女眸转流光,轻轻摩挲她的脖子,问道:“奇怪了,文五爷的喉结呢?哎呀,奴婢嘴拙该打,应改口叫您一声文姐姐更合适?”
“呵呵。”她忽然也笑了。
婢女眼神一变,冷冷收紧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威胁道:“死到临头还敢装大爷,文姐姐时间不多了,赶快为自己哭一哭,明年妹妹说不定大发慈悲,派人到姐姐坟头多烧几支高香。”
反手握住婢女手腕。
“齐国细作的话,岂能当真?”文阮楠压低声音,仰头往后靠了靠,“齐人擅长牧马放羊,男子一般穿开领短衫,衣服很少缝有暗扣,而我彦国多穿窄口高领,暗扣繁复难解,男子长袍暗扣偏偏设在左侧,刚刚害的妹妹白辛苦一场,我右侧的脖子,都要被你摸化了。”
“贫嘴。”婢女抵住她的背,来了兴致逗弄道:“姐姐好玲珑的心思,可惜这一身男装,不如妹妹现在替姐姐再次更衣,赴死之前打扮上妆。”
她听罢,更加肆无忌惮倚着婢女,放松道:“别唬我,妹妹肯定舍不得杀我。”
婢女反驳,笑道:“哦?天下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值得我舍不得。”
“你的命。”她笃定说出。
身后的人笑容逐渐消散,掐住脖子的手,忽然发力。
“别生气,咳——”她被掐得难受,但嘴上尤不饶人:“杀了我,外面那么多人妹妹也插翅难飞。既然我们现在各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干脆握手言和,你做你的细作,我做我的文家五少爷。”
“姐姐死了,我仍旧可以做我的细作。理由可都想好了,文五爷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被我发现欲要杀人灭口,结果因喝英雄烈体力不支——”女婢有意拉长声调,凑近文阮楠耳边,“追打时,脑袋撞着桌角,不幸流血过多身亡,呵,真是恶人有恶报。”
恶人有恶报,亏这蛇蝎讲得出口。
暖气扑到耳垂,她脸上潮红更甚,女婢笑嘻嘻待要进一步捉弄,未料她忽然发难,转身探手伸进婢女亵衣,捏住红色肚兜两根绸带。
绸带无光自亮,红如日霞垂天。
就是上辈子,在齐宫中多次听嬷嬷说起的,蜀锦红缎。
文阮楠揉搓着绸带道。
“妹妹明艳动人,我想你的母妃,必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她见对方眼色渐狠,特别听到“母妃”两字杀意尽露,于是不再拖延,直接挑明:“齐宫的贡品蜀锦红缎,不是公侯品级的,没有资格分到一星半点,而妹妹大方拿来缝做肚兜,你是齐皇的哪位公主?”
婢女嘴角微微上抿,并没有接话。
“是了,也可能不是公主。”文阮楠笑笑,眼内皆是自信:“妹妹是哪位郡主?想那齐皇兄弟五人,其中只有清河王和北雍王生有郡主,揣度年纪,你是清河王府的宜辰郡主呢,还是北雍王府的永明郡主?”
微微上抿的嘴角变了弧度,婢女狠绝中,多了几分意外赞赏。
她笑着放了手。
上辈子齐宫生活单调枯燥,嬷嬷宫女们翻来覆去揶揄的,扯来扯去嚼烂的,不就是齐国宗室八卦逸闻。
一堆女人八卦起来,几点陈芝麻烂谷子,都能挖上三生三世。
小到宗室府里的狗儿猫儿添丁生崽,或是王爷世子几房妻妾的衣服鞋袜,甚至,但凡宗室里有了大肚子的,宫内都要开局下注,赌一赌生男生女。
郡主们的八卦,大伙儿如何能放过。
文阮楠歪打正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婢女坦荡的合上亵衣,又勾了她的脖子,看她果然呼吸加重,恢复笑容道。
“就算我是公主或者郡主,与你活不活,有什么相干。”
“妹妹身份尊贵却甘愿潜进王府做一个下等婢女,牺牲这么大,任务不简单吧,万一因为我暴露了,岂不前功尽弃?”还是不习惯与人亲近,她推开那人悬在脖子上的玉臂,“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就此别过,往后各生欢喜。”
孰料婢女又搂住她的腰。
“姐姐……”婢女敛了杀气,转着一双无害的眼睛,似是答应商量,甜甜道:“文五爷口若悬河,恰逢我大齐用人之际——”
小妖女想策反她!
文阮楠笑弯了眼睛,上辈子齐宫刷桶十年,细细算来三十六万恭桶的仇恨,就这么算啦?
她呸,齐国人吃喝拉撒欠下的债,定要慢慢讨回,连本带利欺负回去。
还有武阳王!
还有英雄烈!
还有这磨人的媚/药!
“妹妹,我——”文阮楠蓦地开口,耍弄戏言还未说出,突然窗纸日光见影,众多影子印在帘纸纱窗上,虽大小胖瘦不一,但走在最前面的影儿绰约奕奕,她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人。
“卑职参见南昱公主。”
“南昱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听由远到近,房外几个侍卫恭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