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的话,像一道闷雷,不留情面揭开女扮男装的伪装,若是没有亲密举动,文阮楠尚且能够敷衍过去。
但她刚刚……背离世俗的爱,如何再能遮掩遁形!
两世为人,然而情之体验,她斗不过白梓芙,想起公主动作熟稔,呼出的热雾搔过鼻尖,唇瓣清露甘甜,手腕余温萦绕,空气里,残余的清香漫含春情,一切那么令人意乱情迷。
美人计,不知还试验过多少回!
说到底,是她一人的意乱情迷。
文阮楠羞怒想哭,被心上人试探玩弄,竟激出生来的犟气,她强撑着硬声抵赖。
身份承认可以,但感情,抵死不认。
她翻起笑脸,攥紧被角,缩进床角深处,和阴影融成一片。
“公主,我是女子,你又待如何?”
“既然知道自己身为女子,胆敢潜入紫宸宫,还爬到本宫床上,你是要侍寝吗?”
白梓芙微微皱眉,见她没有逢低求饶,反而一副轻荡模样,不禁也有些怒气。
文阮楠心下慌乱,只得手肘靠抵床栏勉强镇定:“公主说笑呢,我要侍寝也会寻个王爷之类的,断不会……找个女子做假,是珍珠上门拉拽着我,求我进宫帮殿下解围。”
白梓芙听到“王爷”脸色徒变,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这人居然不承认!
“文阮楠,你这话什么意思?”公主冷不丁冒出一句。
“但求公主替我隐瞒身份,给我个……争权封侯的机会。”
她嘴里说的是求,但没有一丝求人应有的样子,甚至放肆解下歪倒的帽子,抬手扔到床下。
“砰”弹一声,小绿帽碰倒椅子,改道滚到床底。
白梓芙冷艳绝美,笑道:“争权封侯?你倒是志气不小,本宫今日识得你的身份,明日也会有别人识得,你一介红妆女儿,拿什么卷入云谲波诡的朝堂之争?”
“我不是还有你吗,公主。”文阮楠说着开始解弄衣袍带子。
“你做什么!”白梓芙始料未及,急急偏头侧过。
她置若罔闻。
绿衣之下,文阮楠只着一件单衫,常年遮掩的脖子露出,肌肤柔滑雪白异常,腹部到胸间,缠着一圈厚重的裹胸布,然而下面的腰肢纤细,盈盈可堪一握。
兀自取下发冠,青丝满肩,美若洛水神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梓芙高贵清淡,不容他人挑衅,她呢,从小在文府的一汪恶水里面挣扎,脸面是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更何况——
面对此刻的白梓芙,她宁愿做无耻小人,也不愿被公主看成喜欢女子的异类。
文阮楠暗暗佩服自己,正所谓急中生智,非要说谎,那就做上辈子阿宁最讨厌的那种人。
汉有飞燕合德,唐有玉环韦后。
以色侍人,贪恋权柄,个个寡廉鲜耻。
她生硬的捻发弄姿,尽量笑得明然娇媚,故意放缓声音,这床榻极短,满塌都是笑声轻轻浅浅的摇晃。
“殿下说得也有道理,我仔细一想,与其做王爷的侍妾,落得如飞燕和玉环一样的薄命下场,不如做殿下的面首,只要殿下喜欢,今夜许我封侯拜相,我这人没什么反骨,不过人间一趟,享受些富贵和他人叩仰,洗涮十几年来被人践踏的耻辱。”
“你要自荐当本宫的面首?”
白梓芙冷艳的脸,不见一点痕迹的垂怜。
文阮楠心头一痛,反笑着问:“不行吗,好皮相卖得好价钱,只要殿下点头,我便不辜负良宵。”
爬床暖被这种事,她不信公主真能接受。
还是面对一个女子。
果然,白梓芙静着,就那么看着她,眼里多有复杂,突然下榻走到木漓桌前。
桌上摆着红山木的笔架,架上毫笔长短数十支,青台大砚下,压着一叠宣纸。
白梓芙抽出宣纸,宣纸几十张叠压成摞,只轻轻捏在手里,稍长的裙摆拖到清凉的地砖上,地砖黑亮似满水的夜潭。
“你就坐在原处。”公主命令道。
下榻没有穿鞋,白梓芙纤细如玉的脚踝在殿内移动,凡踩过的地方,白色裙摆轻拂,一瞬间,文阮楠从那似波无澜的地砖夜潭里,看到一朵又一朵迎风芙蕖吹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