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听江玄说完西门闻弦的事情,心下暗暗一叹:这西门家主真是有点惨。
本是少年英才,何等意气风发,谁料竟遇上虞春秋这样的劲敌,把前半生累积的睥睨纵横全都毁了。
会馆大门外,西门独秀骤然松开手,右手高高举过头顶,一身白色袍衫无风自动。他盯着几个出言侮辱师尊,始终不知悔改的弟子,沉声道:“剑来——”
空气中传来一声犹如箭矢破空的鸣镝声,一柄金光熠熠的飞剑自虚空中浮现,飞射而来,轻轻落入西门独秀手中。
西门独秀长剑横于胸前,挽了一朵凌厉的剑花,不再多言,举剑朝四人刺去。
那四个秋思仙府的外门弟子惊惧异常,连滚带爬地躲闪,口中大叫:“救命啊——西门家的杀人了啊!”
话音才落,薄如蝉翼的剑锋便贴着他耳畔滑过,割下颊边一缕头发。
大叫的小弟子心跳如雷,整个人僵成一只木头,动都不敢动,一滴硕大的冷汗沿着他的额角缓缓滑落。
那电石火光之间,不远处忽有一道身影闪来,一道青碧如河上柳,柔韧如三月春风的剑气迎面袭来,“叮”的一声打在西门独秀的剑上。
西门独秀的剑轻轻一折,悠悠朝外荡开。
秋思仙府的小弟子一朝脱离“虎爪”,立刻乖觉地避远了去,口中谢道:“多谢叶师兄救命!”
西门独秀望向叶应许,面色阴沉如水,从口间迸出几个字:“休管闲事!”
叶应许提剑,歉然道:“风雅公子,事涉同门生死,请恕叶应许不能袖手旁观。”
西门独秀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提剑朝叶应许刺了过去。
西门家的剑法轻灵斜诡,招式变化万千,每一剑都又疾又快,几乎超出肉眼能够看清的地步。
而叶应许的剑招却更接近大朴若拙,举手投足间出招虽不迅捷,却每次都能在西门独秀攻来时堪堪拦住他的剑锋。
姜虞眼见二人好端端的竟然打了起来,不禁急得团团转。
“江玄,这可怎么办,打起来了。”
“江玄?”
“江思余?”
姜虞扭头,却见江玄正坐在桌边喝茶,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姜虞简直惊了。
“江玄,你风雅表哥和叶师兄打起来了,你也不管管?”
江玄慢悠悠地往茶杯中呵了口气,笑道:“打起来正好。”
姜虞愕然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那是你表哥啊。”
江玄垂睫,缓缓上升的水雾氤氲了少年俊美的面庞。
“你是担心你那叶师兄受伤吧?”
姜虞走到桌边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不是,这和谁受伤有什么关系吗?哪个受伤都不好啊,大家还要一起上路的,真闹崩了日后怎么见面?”
江玄忽然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和叶应许动手,你希望谁赢?”
姜虞一噎,不知他怎么忽然蹦出这么古怪的问题来。
“怎……怎么这么问。”
江玄紧紧盯着少女的面庞,不放过任何一丝神情变化,缓缓沉声道:“回答。”
那一刻,姜虞脑中灵光一闪,隐隐地似乎明白了他为何有此一问——他这是在和叶应许较劲?
可是,为什么呢?
姜虞虽然一时没想通,但也知道现在还是顺毛撸来得好,便敷衍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赢了。”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江玄放下茶杯,长身而起,轻拂衣袖,语声慵懒,侧首瞥了她一眼,眸光潋滟:“姑且信你一回。”
“回”字落下,他人便如燕鸟般从大堂中飘了出去,“锵啷”一声,经过某个弟子身旁时,顺手将他腰间所佩的飞剑拔了出来。
一剑,势如惊雷,剑气如涛,狠狠斩向地面!
轰然一声,尘烟嚣起,会馆门前陡然裂开一条深深的沟壑,缠斗不休的西门独秀和叶应许二人不得不因此分开,飞身落到沟壑两旁。
江玄反手一扬,手中的剑如离弦之箭,“夺”的一声射.入原来的剑鞘中,剑柄轻颤,发出低微的鸣响。
江玄笑着望向叶应许二人,意有所指地说道:“风雅表哥,何必为几个卑鄙小人与秋思仙府的高徒伤了和气,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有心人安排的吗?”
西门独秀神色一凛,朝江玄望来,张口问道:“思余,你是说……”
江玄道:“四方盟会馆开门迎四海仙门弟子,每日人员往来不休,鱼龙混杂,保不齐便有魔道的虱子混进来了。”
西门独秀沉思片刻,亦觉得江玄所言有理,遂收起飞剑,朝叶应许道:“西门风雅一时冲动,叶兄勿怪。”
叶应许也收了剑,摇头道:“是我秋思仙府御下不严,我该向风雅公子说一声对不起才对。”
说完转头四顾,果然发现那四个小弟子已经逃之夭夭。
叶应许心中又是一叹,心道,回去之后定要向师尊禀报,好好治一治府中这股妖风邪气。
一场闹剧自此落幕,众人没了戏看,渐渐四散离开。
叶应许步入大堂,看到姜虞坐在门边的茶桌旁,忽然想起自己这回算是受姜虞所托,陪她走一趟西门家,谁想还在路上,便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禁歉然道:“虞师妹,叫你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