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最怕的,就是走到哪个山崖边,追踪的脚印就断了,踏入了云端……
安全的代价就是缓慢,我们走得很缓慢。
哦,刚刚忘说了,关于我们此举的艰难——因为一只手要拿手电,如果另一只手撑伞的话,会很难保持平衡。
综上,第二天,我和其他四名同事全部都发了高烧。
最严重的那位连请了两个礼拜的病假,还差点出了生命危险。
如果你要当警察,必要明白的是,“警察”和“牺牲”是一对谐音词。
天生难以割舍。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影冲进了我们的队伍里。
“你是谁!?”
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样子已经被吓破了胆。
我一眼就认出,他是医院停车场监控里拍到的嫌疑人之一。
“你们其他人呢?”我厉声问道,差点让自己滑倒,“叶勇辉呢?”
听到“叶勇辉”三个字,那男人的表情变得狰狞,像是吃了一口屎,“操!我操,叶勇辉他……”
“他死了?”
他说不清楚,像是被什么东西搞傻了。
我们跟着他,又往西边的深林走了一段,随即看到了那可怖的一幕。
有一个大坑,叶勇辉像个布娃娃似的被丢在大坑旁边。
这个身患重疾的男人,已经湿透了全身,从头到脚,都是烂泥和雨水。
但我还是能分辨得出,在他脸上的那些,不只是雨水,还有哭花了的眼泪。
植物人会哭吗?
想着,我随着同事上前,往大坑里看去,空气静止了。
这是一具白骨,被挖出了头骨,和脚以上的一些部分。
我回头看向那个领我们过来的男人,想要问了究竟,没想到对方已经昏倒了,一头栽在身旁的树下。
我越过那倒翻在地的三个大铲子,确认了那是一具人骨后,给徐庆打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叫他立刻联系局里,联系老周,最好能快点过来。
“对了,我们还需要一辆救护车。”
挂掉电话后,雨稍微小了一点,我听到了哭声,断断续续,虚无缥缈。
但我的同事们并没有出声,现身的嫌疑人也昏倒了,白骨不会哭……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被泡在泥泞水潭里的叶勇辉。
他在发抖,他在哭。
……
“我们先把叶勇辉抬到了外面赶到的救护车上面。”
陈铭说,“那时他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可能果真像那位医生说的那样,有致命的危险。”
“其实……陈局。”
钱子雯代替大家询问道,“我们更关心的是那那具白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三个男人为什么要带叶勇辉到那里去?这情节有点,说不通。”
“反了。”
“反了?”
“小雯,还有大家,你们想过没有。”
陈铭露出不怎么标准的邪笑,“不是三个男人带叶勇辉到那里去,更加合理的情况,是叶勇辉带三个男人到那里去。”
大家都被怔住的样子,不敢说一句话,整个屋子只剩下徐鹏突兀的荡腿声。
“不可能吧?他可是……”
“他是植物人,他恢复得很好。”
陈铭打断肖冰的话,“他甚至会用两根手指向外界传达讯息,怎么不可能?”
……
早上六点二十,雨停了。
我们终于在那斜坡深林里,找到了另外两个嫌疑人,他们也是一样,被白骨吓得不轻,跑散后在林里迷了路。
这三个男人很快就老实交代了一切。
他们是叶勇辉的朋友,叶勇辉有很多朋友,而这三人是叶勇辉从前打麻将时认识的。
三人中,有两个都是江湖老赖,经常赌博,并欠了小型私人贷款公司很多钱,一直拖欠不还。
所以,当叶勇辉在病床前打出“钱”的拼音时,他们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有钱?”
那唯一不是老赖的男人,会摩斯电码,照他自己的话说,正是他在七八年前教给叶勇辉的这项技能。
叶勇辉敲出AA。
“你要给我们钱?”
又一个振奋人心的AA。
“在哪里?”
那两根手指又开始了舞蹈:“在山里。”
“你把钱埋在山里?”
回答是AA。
接着,他们询问具体的位置,叶勇辉不说了,并告诉他们,自己要到现场看着他们挖。
于是,这三个看不得钱,否则就会头脑发热的同志,冒着各种危险把叶勇辉带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