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平时笑不笑,在葬礼的过程中,他和在场的寥寥数人一样,面无表情苦着脸。
其他人都给我一种正常的感觉,脸上只是暂时的苦痛,葬礼结束后,生活还要继续。
而那位大叔给我的感觉却很不一样——就像是一种常态的延续,而不是为了场合而佩戴的情感。
你们能懂吧?
这或许跟气场有关,有些人生来就是严肃愁苦的气场,我觉得这样的人适合从事一些丧葬工作。
嗯,题外话。
在殡仪馆念诵经文的时候,我们站成一排,姚静的叔叔就站在我的左边,再往左是姚莉。
她由一个年轻的女护士陪护着,手中依然紧抱着那栋玩具别墅,哭成了泪人。
我的右边大多是姚静叔叔家的人,还有几个,看来像是公司的朋友。
经文冗长,看着姚静的棺材,我的心一阵阵地绞痛,慢慢地,脑子也开始开小差——
现在警官们在干什么呢?
我猜他们肯定不会直接讯问西蒙。
介于任务的缜密性,他们不得不考虑到西蒙老师的贩赌嫌疑,铺了那么大的一张网,目前赌贩们仍是蒙在鼓里,不能功亏一篑。
是的,他们一定是在“旁敲侧击”地调查她。
五月的下午,已经开始有些闷热,在这样封闭,隔壁还烤着火的小屋里更是如此。
墙上的秒针也看起来黏糊糊的,走得异常缓慢。
老者念诵的经文,姚莉低声的啜泣,还有隔壁房间火化其他尸体的声音,加在一起。
我把它们当成一种白噪音,开始陷入思考——
当时,潘斌海为何如此狂怒,狂怒到怒吼,以至于弄死自己的女儿?
这一点没人知道,除了两个死人之外。
而死人不会向活人透露任何信息,这是铁打的规则。
话说回来,我觉得这“狂怒的原因”很重要,要是能搞清楚,或许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不!别碰她!”
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断?
我回过神来,经文已经念完了,要进行遗体火化的环节。
发生了什么?
我循声望去,只见姚莉横在殡仪馆工作人员和姚静的棺材之间,奋力地阻止他们把遗体推入火化室。
大家都想要做些什么,却没有具体的行动。
那年轻的女护士哭了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要被问责。
姚莉失控了,一只手仍然扯着那栋玩具别墅,另一只手敌意地指着那些人,那些在她看来要侵犯妹妹的人。
“不要碰她!”她又喊了一遍,作势要用别墅抡他们。
我知道姚莉是不会动真格的,跟那些人的死活无关,而是她无法忍受玩具别墅的损坏。
那些工作人员哪能知道,他们吓坏了,在姚莉的恐吓下节节后退。
我想上去帮忙,劝劝这个可怜的女人。
我觉得她应该会听我的。
就在这时,她的叔叔抢到了我的前面,目光冷峻,让我不寒而栗。
他暴力地制住了姚莉,把她一把拉到墙角,那很疼,可以看得出来。
姚莉急了,像荡兽一般猛扑向那个男人,却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姚莉本人在内。
“啊!”
局势彻底失控,姚莉嚎叫着,扒开那个扇她的家伙,往参加葬礼的人群冲去。
那架势像是要杀人,像是把以往所有噩耗的负能量聚集起来,火力十足,难以抵挡。
大家乱了,开始四散躲避,唯独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那栋娃娃别墅,大概三个足球那么大的豪华玩具——
就这么被甩到了天顶,又呈弧线坠落下来,只听“砰”的一声,像西瓜那样裂成两半。
娃娃公主们掉了出来,两半残骸分别滑进房间的两角。
这时,殡仪馆的保安终于赶来开始应付这一片混乱。
姚莉惊呆了,看着那摔碎的玩具别墅,丧失了语言能力、肢体动作、脸部表情和全部攻击性,就这么半哈着腰杵在原地,被两个保安无情地架了出去。
最后,不如姐姐的愿,妹妹还是被送进去火化了。
大家六神无主地唏嘘着,我穿过人群来到房间中央,胡乱地捡起那几个娃娃和别墅的残骸。
“姐姐是疯子啊。”
听到谁这么说,我感觉有些难受,心里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些残骸还给姚莉,看到这样子,她会更难过吗?
我不确定,颇担忧地看着手上那三个娃娃。
不……
怎么是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