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皎洁如玉盘一般悬挂在天空之上的月亮,在还没有光污染的时代里,无疑显得更加明亮和美丽。
如此美丽的月亮,若是在京城或是江南苏扬等繁华之地,还有可能会有才子佳人,文人骚客驻足观赏,甚至吟上两句诗词助兴、咏叹,但在这偏远的小镇之上,却显然不可能会有人有精力,有闲情去观赏。
正如后世一句恶俗的毒鸡汤所言: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在几百年后那科技昌明的时代尚且如此,在这个时不时还会有饥荒发生的时代,无疑就更是如此了。
无论窗外的月光再如何漂亮,与大多数人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相反,也许还会有许多人埋怨这如此明亮的月光有些耀眼,令人难以入眠呢。
悦来客栈之中的大多数人便在这失眠的一群人之中,只不过,他们的失眠并不是因为天上那一轮明亮的月亮,而是白天里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情。
身为与白日里那些事情关系最紧密的人,赵清自然是难以入眠的。
虽然被路霄神色冰冷的严厉警告了一番,但躺在床上,赵清却依旧难以控制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毕竟,路霄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之前因为心中的慌乱,赵清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此时躺在了床上,终于恢复了冷静,暂时将路霄的威胁放到一边后,赵清终于能够冷静的从头理一理这件事了。
虽然李大力身份成疑这件事是自己上报给路霄的,可昨日傍晚,令自己严密监视着李大力的是他,拉下脸面,拜托被他看不起的知县周贯调查李大力身份真假的也是他,暗中离开客栈,独自一人前去抓捕李大力的还是他。
思前想后,以路霄这种种的表现来看,若是说他之前早已知晓了李大力的身份,赵清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他抓捕李大力的过程之中,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令路霄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就迅速的改变了自己想法。
赵清闭着双眼,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路霄回来之后便立刻钻进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写好并命他送出的那封信,显然就和这个秘密有关,而且,很有可能,这个秘密是和路霄的父亲有关的。
进入锦衣卫近二十年,赵清虽然一直不上不下,但见识却不会少,再加上他心思缜密深沉,不长的时间,他便理顺了事情的脉络,接近了事情的核心部分。
但他只能止步于此了,再进一步,除非他知晓了路霄那封家信的内容,否则,哪怕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李大力的真正身份,竟然会是路霄的师叔。
赵清难以入睡,他的上官路霄,同样也在辗转反侧。
但路霄难以入睡的原因显然和赵清不同,或者说,他之所以难以入睡的根源,就在赵清的身上。
一时冲动之下,请求李大力跟随自己一起返回镇子上的路霄,此时正在全力的思索着理由,虽然他已经在信中向他父亲询问了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但一来,这件事拖得越久越难以处理,二来,他实在是对他的父亲没有什么信心。
赵清离开之前的那一次开口询问已然让他有了急迫感,他必须尽早想出办法,解决这个隐患。否则,时日一长,哪怕他能用赵清这次办砸事情当做把柄来压服赵清,也难保手下的其他人生出疑心,对他不利。
可完美的办法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想出来的话,那他也不用折腾到现在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悦来客栈之中有不少人难以入眠,或者睡不踏实,但终归还是有不少心思单纯,或是根本不去思考这件事的人能够安然入睡,但对面的东升客栈之中,无论是当事人李大力,还是在之前有异常表现的白十二,哪怕是之前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的王金宝,此刻全都睁着眼睛。
李大力自不必说,身为当事人,这一天下来,经历了诸如甩脱跟踪,跳水逃跑,又被追踪,最后反转,认下路霄这个师侄等等事情,此时要是能安然入睡,那才是真的反常呢。
而自昨日起就一直表现有些反常的白十二,虽然并不算是当事人,但此时却也没有入睡,和赵清一样,他也在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虽然在李大力返回客栈后给出了自己消失一天的解释后,没有提出异议,但白十二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李大力白日里的确是跳入镇子边上的河水逃出了镇子,这足以说明,李大力是在害怕着什么,躲避着什么,而且他躲避的这股力量很强大,足以能够阻止李大力这个身材高大,力大无穷,甚至还有不俗武功傍身的人正常逃脱。
而很显然,这股力量就是最近才出现在镇子上的悦来客栈了。
思及于此,白十二心中无疑更加好奇起对面悦来客栈那群人的身份了。
“六扇门的捕快们向来不会也不屑于搞这些小手段,抓捕之时向来是光明正大,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是六扇门办事,而且六扇门只怕也没有那么多的余财来这偏远的小镇上败家,”白十二习惯性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的自言自语着,这是他的习惯,在思考之时,这能帮助他使自己的头脑更清晰。
“那就只剩下锦衣卫和东西两厂了。”白十二继续自言自语的分析着,“不过,东厂、西厂向来不对付,而且喜欢互相拆台,若是悦来客栈真的是它们其中之一的据点,那此时镇子上应该不会只有悦来客栈这一家才对。”白十二有些茫然的眼神随着自言自语,重新聚集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