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北从刘宣手里把声明信的草稿接过来仔细通读了一遍之后,不由得大为赞叹。
他原来还担心刘宣拿捏不好这封声明信的内容,或是用力过猛,或是火候不够,内心之中已经做好了替刘宣再润色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他通篇认真下来,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修改的地方,这封声明信上的遣词造句之妥帖完美程度,换成他亲自捉刀,估计也就是这般水平。
林江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刘宣在邮检处那几年时光对他的打磨锤炼啊!长期夹杂在邮包里那些宣传品,竟然让刘宣的文字达到了那些在党团之中搞专业宣传工作的水平。
看见林江北叹气,刘宣内心不由得一紧,连忙问林江北道:“林站长,是不是我这封声明信写的太差,没有达到您的要求啊?”
“这个倒不是!”林江北摇头说道,“老刘,你的文字干脆利落,能够用如此简单洗练的口吻写出朝鲜人民内心中那种充满了对日本侵略者充满仇恨、用实际行动向日本侵略者讨还公道的意味出来,跟那几个朝鲜反日团体宣传人员的文风别无二致,我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啊!”
听了林江北的话,刘宣才明白自己是虚惊一股,他不由得拍了一下胸口,说道:“林站长,那你为什么叹气啊?搞得我内心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写的有什么毛病,让您不满意呢!”
林江北脸色一正,说道:“老刘啊,严格说来,你声明信写的是没有毛病,但是做法呢,还是有点小毛病。”
“什么毛病?”刘宣连忙问道。
“毛病就是你既然要让上次帮你把关审阅文稿,那交上来的文稿就不能写的太完美无瑕了,要故意留几处明显到一眼能够让上司看出来的错漏,让上司来修改调整,像你这样一点毛病都挑不出的文稿,怎么能够体现出上司的英明呢?当然,也不仅仅是文稿,包括其他方面需要让上司把关的事由也同样如此。”林江北说道,“这么时间一长,上司心里难免会疙瘩,必然会在其他地方去挑你的毛病,对你进行敲打,甚至是打压。”
刘宣不由得悚然而惊,怪不得自己无论是在邮检处还是在情报处河南站,都不怎么得上司的欣赏和喜欢,一直都郁郁不得志。原来毛病是出在这里,也并不完全是自己没有靠山和后台的缘故啊!
“林站长,谢谢您的提醒,倘若不是您今天专门在这边点醒了我,我估计还不知道在这方面要懵圈多久啊!”刘宣抹了一把后脖颈的细汗,心悦诚服地望着林江北。
林江北摆了摆手,对刘宣说道:“当然,老刘,你现在是跟在我身边,自然是不用讲究这些。但是你在情报处,又不可能一直都跟着我,以后难免会遇到别的上司,到时候其他上司会不会跟我一个脾性,都很难说,是不是?“
刘宣啪地一声对林江北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林站长,我刘宣生死您的人,死是你的鬼。您调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辈子都只做您一个人的下属!”
“呵呵,”林江北摇头笑了起来,“我倒是也想一直把你带在自己身边,毕竟即使情报处内再人才济济,像您这样出色的下属,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呢,现实可总是不以咱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尤其是我们这些从事抗日情报大业的,谁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
刘宣敏感地从林江北的语气中听出了异样的情绪,就连忙对林江北说道:“林站长,我觉得明天咱们两个任务调换一下吧,您去闸北投递这些声明信,我去北四川路上海演艺馆去炸米仓宝美子的专车!”
说实话,林江北确实是担心自己明天去北四川路执行任务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毕竟不管他计划再为周密详尽,行动中也是有可能遇到各种意外情况导致计划失败的,尤其是在北四川路这个日本人在上海地区力量最核心的区域,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林江北甚至做好了自己会丢掉性命的打算。
也正是在心里做了最极端最坏的准备,林江北才会在看到刘宣撰写的这封声明信的时候,把自己两辈子为人总结出来的处世之道教给刘宣,以免自己发生了意外之后,刘宣换到别的上司手下,不知不觉之中就犯了忌讳。
不过此时见刘宣醒觉过来,提出要跟自己调换任务,林江北又怎么肯答应呢?当然,拒绝刘宣的最好办法,就是压根儿不承认他明天去执行任务时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老刘,你着急个啥啊?你难道以为,我是认为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才敲打你的嘛?在你的内心当中,我这个浙江警校和情报处百年罕见的双料天才就那么菜吗?去执行一个如此简单的炸毁停在马路边停车场的专车也会发生什么意外?”林江北脸不悦地板了起来,“我刚才跟你讲那些,是因为你的身上确实存在这样的毛病,所以就趁热打铁来个现场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