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最疼爱的是从美。
她中意从美继承家业,我就得顺着她的意思。
亨儿太出挑了,盖过了从美的风头,皇后就会不乐意。
皇后要是不乐意,他就没好果子吃。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
你可能会笑我懦弱。
我承认我懦弱。
我跟皇后虽然有兄妹的名分,可并不是亲兄妹。
她只是念及旧情,在照顾我们刘家。
如果我忤逆了她的意思,她不再念及旧情呢?
我不敢赌,也不能赌。
一旦她不念及旧情,我爬的有多高,到时候摔的就有多惨。
这汴京城里水太深……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银匠……
每走一步,我都得小心翼翼……”
刘美长叹了一口气,又絮絮叨叨的说道:“按理说,亨儿跟寇季走的近,我就应该及时出手制止。毕竟,皇后不喜欢寇准,也不会喜欢寇季。
可我几次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我实在是不忍心。
我压了他这些年,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再被我给断了。
他一定会恨我一辈子。
我不想让他恨我。
我是他爹!
我应该让他孝敬我、敬重我,而不是恨我。
那一晚他到府里偷画的时候,我就在府上。
我看着他偷的画。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振奋,以及报复的快感。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有多痛苦。
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压他压的太狠了。
我得放放手,让他交几个朋友。
我不能把儿子,变成仇人。
可他交的朋友,身份太敏感,皇后会不高兴的。
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说到最后,刘美已经老泪纵横了。
良久以后,他抹着泪,苦涩道:“可惜你走的太早了……不然你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办……”
刘美握着荷包,在公廨里枯坐了一夜。
三更天的时候。
刘府家将在刘美公廨外,轻声呼唤,“将军,该上朝了。今日是大朝会,不能缺席。”
刘美抹了抹脸上干枯的泪水,收起了荷包,幽幽的道:“慧娘,就算他恨我,我也得继续压着他……”
在家将们伺候下。
刘美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朝服,坐着轿子往皇宫赶去。
进入到了御街以后。
一盏盏灯火从汴京城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到了御街里。
一个个青衣小厮,挑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一顶顶轿子跟随在青衣小厮身后。
轿子里坐的都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今日是大朝会,所以上朝的人数众多。
刘美赶到东华门的时候,东华门前已经汇聚满了文武百官。
文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武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泾渭分明。
除此之外,还有三顶轿子,落在了东华门前金水桥的另一端,紧挨宫门。
里面坐着的是朝堂上的三位宰辅。
丁谓、寇准、李迪。
满朝文武,到了东华门前,都得下轿下马,唯独他们三人,拥有在宫内行轿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