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脸,静静的坐在宽大的阴沉木桌前。
他坐的位置是正位的右手第一把椅子,正位是老爷子的,没人敢坐,周伦也没敢坐过。
这右手第一把,是周伦才坐了半个月的,上面还有周伦的余温在,从老爷子走后,坐这把椅子是他每天的梦想,他今天终于坐到了上面。
但是他知道,因为这个二哥,恐怕他坐得不会安稳,他不由有些气愤,又向地上吐了一口痰。
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身后站着一个人拿着刀比着他的颈子。
他迅速扭头回身看了看,偌大的议事堂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时候,除了二哥,没他招呼,没人敢进来,可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他想了想,起身走了出来,去看他那怀着身孕的老婆了,他还有些事要和她商量,他要坐稳这把椅子。
他的身影消失在议事堂的门外,他没看到,一双带着怨毒的眼睛从议事堂后进的窗缝中,死死的盯着他的脊背,那目光就像一把刀,要把他从颈到腰劈成两半。
巩力安排按周冰的吩咐安排了人手照看三少爷周宏,从武师们住的房舍里走了一圈,看了看每个人做的事。
和聊天的聊了几句,向练功的鼓励几句,又去看了看院子的各处明暗桩子,嘱咐了几句。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他生活的一部分,几十年从未改变。但是他今天好像有心事,他有点心烦,他知道,是因为这个二少爷。
他思考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议事堂的门口,李东阳已走了,没遇到。
他抬头向里面看着,迈步走了进去,站在门里,他望着那张刚刚被李东阳坐过的椅子,他的眼神中竟有一种极少有的炽热,但随后就淡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坐不到那里的,但是,二少爷可以坐吗?他摇了摇头,不行,得让李东阳来坐。
他忽然向那道窗缝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出去了。
周冰此时还站在偏厅里,那仵作已经把最后一个武师的伤口缝好了,正为他穿寿服。
周冰的眼神还是那样深遂,没有任何改变。
他轻声道:“军师呢?”身后那个家丁马上跑出去找巩力了。
巩力正走向自己居室,他打算回去喝一杯,让自己好好睡一觉,再重新把有的事好好想一想。
那家丁跑过来,他便站在那里着他跑近,他知道一定是二少爷找他了,现在这半山堂里只有这么一个人能随时随地的叫人来找自己过去。
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这样想着,家丁已到了面前,他仍是平时那种安祥的目光,等着那家丁说话。
“二少爷在偏厅请您。”
果然,他想着,但对家丁语句里的“请”感到开心,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来把“叫”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了。
巩力进到厅里的时候,周冰正在想着以后怎么安排家里的这一大摊子,他想着妹夫,四虎,巩力。
这六个人是现在半山堂总堂的全部力量了,绝不能再有任何损失发生了,绝不允许。
巩力进屋,站在周冰的身后,轻声的叫了一声:“二少爷。”
周冰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后天我要和鲜于家铁家见面,我对堂里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你给我准备些资料,我明天要看。”
巩力淡淡的道:“二少爷要看哪方面的呢?”
周冰道:“全部,越详细越好。”
这么大的一个堂会,他竟让巩力在一夜之间拿一份详细的资料给他,巩力一愣,但还是应道:“是,明天一早交给你可以吗?”
周冰转过身子对着巩力,道:“军师,难为你了。”
巩力看着周冰的眼睛,从里面他竟隐隐的看到了老爷子的影子,也好像懂了一点这二少爷的心思,但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深遂,这半日里竟没一丝改变。
巩力微俯了一下身子,退了出来,他想着周冰的眼神,那种冷静和老爷子是那么相像,难道我的决定竟是错了吗?
他摇了摇头,走向自己的书房。
不会,决定不能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是有个人能帮着自己镇住这个摊子,不叫它乱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