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柳彪此刻欢喜地对蒙面人说:“多亏先生指挥有方,我方才能获如此大胜。战果清点,佑字营一千二百人,战死四百余,活捉二百余,只跑出去五百多个。”
蒙面人冷哼:“如果你们的部队能严格按照我的指令行事,战不畏死,勇于拼命,他们一个都跑不出去。”
身边的几个马匪首领同时露出不满的颜色。
他们这一生都未和官军做过正式的交战,这次能一战而胜,已经是生平中少见的大胜,对蒙面人的要求,已经觉得太高了。
“可惜啊,风娘子被抓了。这女人,平日里手下紧得很,想不到上了战场,竟然也拉稀。”铁千豪冷笑道。
那獐头鼠目的安老大嘿嘿怪笑了两声:“那不是很好吗?她这次入了官军的手,想必无论如何都没法活着回来了。听说风娘子的老窝里,可是藏了不少宝贝呢。大家找个机会分润分润?”
几名匪首同时嘿嘿怪笑起来。
蒙面人的心中一阵厌恶。
马匪就是马匪,所谓的义气勇气都是放屁!风娘子一倒,他们想的不是救人,而是立刻瓜分了风娘子的实力。战场之上,这帮家伙各自为战,意图自保,战场之外,他们争风夺利,瓜分财富。
若无自己的领导,他们要想打赢佑字营那可真是咄咄怪事。
怒哼一声,蒙面人高声道:“把那些战俘给我押回去,我要好好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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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清和他的部队,曾经在历史上创下无数赫赫威名。在他成为这片大陆的主宰之前,他所经历的战事数也数不清。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以胜利告终。
然而,从没有一个将军可以做到百战不败。
而浅水清人生的第一场败仗,就是葬风坡一战。
丰饶草原葬风坡上的战役,使浅水清一下子损失了六百多名士兵。这是他领一千人攻打南北两关时都未有过的损失人数。是他经历过的所有战斗损失人数的总和。
但是最令他感到郁闷的是:这场战役,他本人并不在现场。
他甚至没有机会指挥他的部队和这帮马匪拼死一搏。
不少后人认为,葬风坡战役里,马匪以多打少,以有备战无备,就算是浅水清亲至,也未必能改变败退的命运。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少死些人吧。
历史上,浅水清作战的特色,总结起来就是诡计多端,奇兵突出,麾下士兵作战勇猛,实力强悍。浅水清本人擅长突袭战,擅长攻城战,擅长游击战,甚至擅长攻心战,惟独在沙场阵战正面交锋的能力上表现平平。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根据他的历史战绩做出的评定,因此也常引来后人的非议。最有利的几条反驳例子里,曾经的护粮队与飞雪卫的那场阵战以及后来的死亡荆棘战役和中秋大决战,都可以说明他在沙场阵战上的能力。
但是这种战绩,比起他其后在止水的一路破关,占城无数,比起他在惊虹的纵横驰骋,游击骚扰,比起他在麦加和圣威的千里奔袭,往返折突,分疆裂国,还是显得要缺乏说服力一些。
人们总是更喜欢看到军队以弱胜强的例子,而不是以强对强或是以强凌弱的战争。前者可以证明你是名将,后者则是打赢应该,打输无能的评价。
对此,浅水清只能无奈苦笑。
世人不知,以强凌弱,方是王道。打仗若总是靠阴谋诡计,奇计叠出,则这个将军不是神仙,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若战争当真象人们想象的那样一条计策永远可抵百万兵,那大家都去玩嘴皮子好了,何必征兵练兵这么辛苦?他浅水清又何必丢下佑字营不管,不惜代价争取熊族的加入?
但是浅水清可以打下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却永远没办法改变人们心目中的这种评定英雄的标准。因此大部分人们依然坚持认为,浅水清最弱的就是沙场阵战,当时他若在葬风坡,只怕依然很难独力回天。因为他几乎就没打过正面战场上以弱胜强的战争--他根本就不会傻到为了证明自己的阵战实力而给自己去制造这种机会。
不管怎么说,这种无聊的争议,建立在一个假设的结果上,毫无意义。事实就是当时浅水清不在,而他的部队,遭受到了生平中第一次惨败,丢失了一大半的人马,剩下的人也大多带伤。
佑字营唯一的收获,就是俘虏了风娘子。
这个五流众贼首之一。
莽莽草原上,一支败军溃退着。
他们中好多人失去了自己的战马,只能和战友共乘一骑。还有些人盔甲破开,头发散乱,武器碎裂。
少数人在行军过程中,突然就会坠下战马,无声无息地死去。
大部分的人身上带着伤,却缺乏治疗伤势的药物,只能在痛苦的煎熬中挣扎。
沐血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都碎了。
急奔了一天后,估计马匪们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来了。他抬了抬手,让部队停下休息。
在这场疯狂逃逸中,又有十多名战士无畏地死去。
新兵们在战斗中成长,在战斗中死去,在战斗中历练出血性与斗志。。。。。。
此刻沐血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平坦草地上,静静地思索。
马匪们到底为何会胆大到敢公然联合袭击佑字营?又为何竟然如此精通沙场骑战之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次的袭击是否就算是终结了?
他不知道,他也找不到答案。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部队,现在必须想尽办法活下来。
他正思考间,后方突然传来大声的喧闹。
“放开我!我要宰了那个娘们!我要杀了她!”
正是林跃在愤怒而疯狂的吼叫。
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和他的预备队少爷兵却派不上半点用处,这种怒火几乎已经沸腾了他的全身。
战罢归来,唯一没有受到损失的就是他们这支少爷兵队伍,他们受到了所有佑字营战士的拼力保护。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少数少爷受了伤,躺在地上大声哼哼。那些重伤的战士用轻蔑的冷眼看着这一切,然后一言不发。
林跃无法忍受这种轻蔑的冷嘲,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只能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那唯一的俘虏--风娘子身上。
沐血皱了皱眉头。
回身看去,风娘子的面前,林跃手提战刀,却被几名战士拉着,显然他是要把风娘子一刀两断方才解恨了。
“住手!”沐血钢铁般铿锵的声音传来。
林跃回头,看见那沉稳的脸上,隐蕴着怒色。
他单刀拄地,扑通跪了下来:“沐校!你就让我宰了这个女人,为兄弟们报仇吧!”
沐血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很重要,不能杀。有好多事我们还不清楚,正要着落在她身上。”
“可是。。。。。。”
“没有可是!”沐血断喝:“谁敢动她一下,我立刻先宰了他!你们全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干什么?记住!我们是士兵!是天风帝国的军人!打仗,就注定是有胜负的。谁规定我们只能赢不能输的?这一场败了,下一场我们就捞回来!区区几个马匪,就能把咱们佑字营打丧胆了吗?”
他冷眼扫了一下众人:“幸好将军不在这里。他要练兵,果然是没错。就凭你们现在这样子,要是不好好经过一些历练,将来上了京远城战场,只怕死得还要更快!想想吧,攻城之战,只会比昨天的战斗更惨烈。在没有攻下城之前,我们永远都是输家!只有最后的下城一刻,我们才是赢家。你们连一仗的胜负都看不开,你们以后还凭什么打仗?若是让将军看到你们这副样子。。。我想他会很失望的。”
一众士兵都低头无言。
对新兵来说,初上战场不久就遭遇惨败,这样的考验,的确是残酷了一些。
不过,能从这场残酷考验中走出来的人,注定了将来都会成为真正的勇士。
沐血冷冷地扫了一眼颓废中的风娘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风娘子抬起一双曾经妩媚而今浮肿的凤眼,冷冷地瞟向沐血:“想杀就杀,想从我口里蹦出半个字,门都没有!”
“好,果然是硬骨头。来几个兄弟,给我好好招待招待她。什么时候她开口了,什么时候放手。”
回到队伍的前方,沐血静静地坐着,耳畔是阵阵毒打带起的响声与风娘子不屈的**。
士兵们在疯狂地发泄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将所有受到的苦难统统发泄在这个凶悍的女马匪的身上。但她竟硬是挺着,连一句求饶的话语都不说。
鲜血在她的身上飞溅,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受到对手凶狠的蹂躏。这些士兵们绝没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有丝毫的留情。
眼看着风娘子被打的奄奄一息,竟依然如此倔强,沐血有些犹豫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去。
“停手!”他大叫。
他快步来到风娘子的身边:“很硬的骨头。你就不怕我找上几百个士兵**你?”
风娘子眼中露出不屑的嘲笑:“你们男人就只会用这套方法来威胁女人吗?行啊,那你找他们来吧,不如。。。就从你先开始,怎么样?”
她口中咳着血,眼中却喷吐着如潮恨意。她大叫:
“来啊!来啊!你他妈的到是来啊!老娘就当被狗咬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几个兵匪吗?!”
凶狠的叫嚣狠狠地刺激着沐血的神经。
他握紧了拳头,强自镇定精神:“好,你有种。我就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来人!从现在起,只许给这个女人喝水,不要给她饭吃。她既然坚持不说,就让她活活饿死得了。在她死之前,如果还没改变主意,你们想怎么玩她,就怎么玩她!”
风娘子哈哈狂笑,那股歇斯底里般的疯狂,竟让每一名士兵都心中微颤。
有士兵过来问沐血:“沐校,那下面咱们该怎么办?”
沐血长叹一声:“去找将军。我们。。。向北走。”
此时此刻,浅水清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向北,向北,一路向北!
找到将军,找回佑字营的灵魂!
这已经成为所有活下来的士兵心中最后的呼唤。
在战后第四次看到朝阳升起的时刻,天之尽头,一支雄浑浩瀚的军队终于出现在了沐血等人的眼前。
那是熊族的部队,他们的旗帜上,却是一个大大的“浅”字。
胜利的欢呼,响彻在大草原的上空,久久不绝。
一骑雪白的骏马,带着一名年轻而充满魅力的将军,从部队中脱颖而出,若天边的流电幻影,升华出英雄的战魂!
正是浅水清。
“浅少!”
沐血的眼中热泪盈眶,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跌下战马,跪伏于地,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