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只有一个:大梁城。
身在止水的最后方,临海之畔,拥有十万守军的大梁城,已经成为百姓们心中最后的避难所。
也因此,石容海在一路北进的路上,亲眼看到了无数难民流离失所,他们携家带口的奔逃在前往大梁的路上。广袤的止水土地上,到处可见落难奔逃的百姓,他们被逼着向同一个方向而去,相互扶持,有的带着一家老小,走在艰难的路上,有很多人甚至还没有到达地方,就已经永久的倒在了路上。
整个止水国家上空,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而大梁城,面对的却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艰难处境。
大梁城下,蜂拥而来的难民如海浪汹涌,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是有史以来止水人历史上最为巨大的一次难民潮。
数以百万计的难民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蜂拥在大梁城,交汇成庞大的难民海洋,组成了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
而在这段时间里,天风军本身也是四处出击,配合血香恶名到处趋赶难民。
从蓝草坡大捷出发之后,浅水清便正式将屠杀改为了驱逐。除了利用血香震慑各地百姓主动逃亡外,他本人更开始主动驱逐沿路所有当地百姓。不管你是投降也好,抗战也罢,一律统统赶往止水的最后方。天风军的战士一转身从嗜血的恶狼变成了圈养家畜放牧牲口的恶狗,他们放牧难民,趋赶难民,让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到自己目标。
在这一路上,浅水清的攻击路线不再是一条单纯的直线,而是一条弯曲的大波浪线。这条大波浪线,几乎囊括了止水所有的重镇,欺负止水后方空虚,内部无人的铁风旗将这条大波浪肆意挥划,纵横出一条波涛翻滚的地图纹路。
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被天风军从各个城市中趋赶出来,他们哭天喊地,却得不到任何同情,冰冷的刺刀下,惟有离开是唯一生存的途径。
在这条命令下,一支令常人难以想象的逃难大军仿佛百川汇海,融往大梁城。
当人们还都在认为大梁城拥有高强坚城十万强军的时候,没人知道,大梁城已经快要先被难民潮摧毁了。
一支又一支的难民队的到来,给予大梁城的是两难选择。
起初,大梁城的确收容了一批难民,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浅水清的计划会如此狠毒,他趋赶难民的手法又会如此彻底。铁风旗就象是一群要去主人家赴宴的客人,在前去之前,先跑到街上转了一圈,拉着每一个他们所能拉动的路人,乞丐,煽动所有不相识的人物一同前往。他们组成一支浩荡的用餐大军,誓要将主人家一口气吃干吃净。
在这一路上,铁风旗一方面他们用手中钢刀与长矛,主动威胁百姓逃难。另一方面则散布流言,利用商有龙收粮入库一事大造慌乱,称现在各地均因无粮,民乱四起,惟有大梁城现在府库满盈,大家再不去大梁要吃的,就得活活饿死。
当越来越多的难民出现在大梁城下时,大梁城真得慌了。
仅是在蓝草坡之战后的那几天里大梁城就已经收容了至少五十万以上的百姓,可是外面的老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而在蓝草坡之前,已有二十万百姓先后从各地来到大梁城。总计七十万被收容的逃难百姓无家可归,只能露宿街头。他们没有食物,在寒冬季节里也缺乏足够的冬衣。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在街头,皇帝对此却无能为力。
抢劫的现象每日在城中增多,城市治安也越来越差。城防军成了救火队,在天风军开到之前,每天仅是处理各类难民问题就忙得焦头烂额,无法休息。
流言开始在城中散布,说浅水清敢夸海口,就必定有可依仗的本钱,止水时日已经无多,大梁城朝不保夕。
难民中很显然还夹杂着大量的天风细作,他们到处制造混乱,散播谣言,制造恐慌气氛。
每天都有大量的死亡事件发生,一些官员有时会不明不白地就死在家中或者上朝的路上,到处是杀手刺客横行,但是外面,却还有更多的难民在蜂拥而来。
他们不想收容,可他们却不能不收容。
民为水,水缓,可用之于人。水急,可害之于人。
相比外敌的入侵,人们总是更憎恨家人的背叛。
他们的国主无能,被外人打进了家门也就罢了,可如今要是再敢拒绝收容他们,那么无路可去的难民就会真得被逼到暴起的绝境。
很多人在面对强大的天风军时或许无力反抗,但面对孱弱的主子,却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大梁城曾经关过一次城门,结局就是难民们在城外愤怒的咆哮,叫喊着我要进城,甚至有少数人试图强攻上城。
为了避免让难民成为敌人攻城的先头部队,大梁城便不得不再度打开城门,放民入城。
每一个将军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就好比南无伤擅长借刀杀人,而浅水清却最擅长摆弄人心,借势用力。
在浅水清最后攻打大梁城的战役里,势,已成为他用得最为出神入化的一招。
而今天,就是这种手段发挥到顶峰的时刻。
他不仅要借用下层难民潮之势给对手增加压力,同时还要借上层高官之势,给那位国主羽文柳增加压力。
1月11日晚,在止水高层决定关闭城门不再放一个难民入城之前,一个难民悄悄的摸进了军政院柱国上将军府楚鑫林的府中,直到下半夜才悄然离去。
于是,一张铺展向整个大梁城的网,就此正式展开。
在那天易星寒向石容海解释过所有的一切之后,石容海终于决定,加入易星寒的护民军。
因为他们要让浅水清明白一件事:这世界,总有一些势,并不那么好借;总有一些势,是他借了之后就要为之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