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无神论”几乎还没有萌发的年代,“祖上护佑”很能让人相信,尤其是扪心自问忠孝传家积德行善的门户,更是把“祖上护佑”、“福及子孙”视为否极泰来家业兴旺的吉祥之兆。
李泉虽然说得随意,却给了母亲高氏很大的震撼。她低头紧紧盯着李泉的眼睛:“泉儿,你还记得先辈的面貌吗?”李泉没有想到母亲如此重视自己的言论,一时难以措辞,又担心支吾之间引起母亲的怀疑,情急之下记起来一段传统评书或是相声中的“贯口”,张口说到:“这位先辈年级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一双剑眉斜插入鬓,一对朗目皂白分明,鼻似悬胆,口若涂朱,眉角眼梢带着一股英气。”说完后李泉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母亲”,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高氏,这才看到这位年过三旬的她虽然布衣荆钗,眉目之间难掩疲惫和憔悴,容颜却十分清丽,尤其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颇有风姿。
李泉于是又补充道:“不过,看起来这位先辈虽然是位男子,脸型却不是四方大脸,倒是跟阿娘很像。”
高氏脸色慢慢凝重下来,泪水漫出了双眸。她面向南方缓缓拜倒,哭道:“阿爷,阿爷,是你吗?是你还记挂着女儿……”
李泉连忙去搀起她,心中明白,这是自己蒙对了,自己描绘出来的这位先祖,不是自己的父亲,倒是符合外祖父的形象轮廓。
高氏感到儿子在搀扶自己,不忍孩儿吃力,很快恢复常态,站起身来。她又摸了摸李泉的额头,担忧道:“泉儿,你还是烧的厉害啊,我再去熬药?可你听到那个明郎中说,他开的药于事无补,这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高氏收养的义妹田婷怀里抱着熬药的瓦罐从门外跑了进来,一眼看到哥哥已经站在屋中,和自己的母亲在交谈,不像前几天昏昏沉沉卧床不起。她来不及把瓦罐放好,往地上匆忙一墩,欣喜地跑上来拉着李泉的手摇晃了几下,清脆的童音响起:“哥哥,你都好了?这太好了!还是田大娘好,教了这么一个好办法。”
看着欢呼雀跃的妹妹,满口不住声的喊着“好好好”,李泉也被感染了,笑着握住小妹的手,笑着问道:“什么好办法,让婷婷心情这么好?”
田婷口无遮拦,张口就说:“就是踩药渣啊!”
踩药渣?这是什么好办法?李泉抬眼望向母亲。
高氏轻轻一笑:“隔壁铁匠你田大叔的浑家,你该叫田大娘的,前几天教了一个法子,说家里有病人的,把熬过的药渣倒在路上,过路的人踩到,就能把病气带走,原来的病人也就好了。”
田婷插嘴道:“阿娘说不能把病带给别人,就把药渣倒在村北的小路边,每天阿娘都要去踩好几次,还不让我去踩,今天阿娘喂哥哥喝药,我才抢到药罐,我不光踩了今天新倒的药渣,还把这几天的旧药渣都踩了好大一会子呢。这不,哥哥就好了。”
说着,八岁的小田婷很兴奋的抬起脚,向妈妈和哥哥展示自己略显潮湿的鞋底。
李泉心里柔软的部位猛然被撞,眼中蓦然盛满了泪水。他把头扭了个角度,不愿打扰到妹妹的好心情,却被母亲高氏看个正着。高氏一手拍拍李泉的肩膀,一手宠溺地抹去田婷额头的汉水,欣慰一笑。
李泉在原来的世界就知道这个说法,小时候自己体弱,奶奶用裹小的脚为自己踩过药渣,此刻来到这个世界,没料到在这个世界又遇见了这样愿意用自身的健康和生命对自己好的家人。泪眼朦胧中,李泉似乎看到了奶奶那蹒跚的背影和眼前这对母女的身影逐渐融合。李泉轻轻点点头,暗下决心,为了两个世界的家人都能得到幸福,要好好生活,认真奋斗,努力拼搏。
此刻的李泉,就似醍醐灌顶,不再纠缠此李泉和彼李泉,不再追索21世纪和大业年间,真正振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