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有时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又觉得自己其实两个人都是,是谁似乎都一样。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无私且全心地奉献着爱意。
男孩的生身父亲虽然心里向着他的母亲,但却丝毫不敢表现在明面上,尽管这位父亲暗中让老家丁们送不少东西来给两人,但却连见男孩的次数都少得可怜,似乎很害怕站在那位正室背后的势力。
男孩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是自从信任起这位母亲后,他便展露出了自己远超同龄人的心智。那时候两个人住在小院子里,虽然一切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男孩就连穿衣服系腰带都学了好多天,但是每到读书的时候,那个女人都会用温柔恬静的眼光望着他,看到母亲欣慰中带着赞赏的光芒,男孩都很自然地流露出孩子般的兴奋,是真得把那个一心为了自己的女子当成了母亲。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像是个孩子,而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是那个溺水后便不会说话,总是傻愣愣发呆的吴家长子,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很少有反应。
男孩本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到他长大,他会跟这世界普通的官家学子一样,入学堂、走春闱,然后尽量考取一个不前不后的名次,再带着自己的母亲远走他乡离开乾京城,让她过一过不受人挑事的安生日子。
或许再能了解下这个世界的武者功夫,到处去走走看看见识一下,这里与他前世那个世界的古代有多少异同……
不过这一切还没开始,就在那一个夜晚,随着乾京城的混乱与吴府的大火付之一炬。
男孩坐在手帕边上,握起自己的拳头揉了揉眼睛。
不能哭啊,至少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太多东西,他直到现在都不是那么信任那位带着自己离开乾京的男子,所以平时展现出的也是有些呆呆的哑巴模样。
男子虽然知道他不是哑巴不禁有些郁闷,但是也以为母亲逝世太心痛,便就由着这个孩子一言不发了。
男孩摸了摸手帕:“娘,今天是你走的一周年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比我们在家时快乐些……或许你跟我一样去了别的世界呢?反正只要不在乾京城里,你那么有才华,在哪你都能快活很多吧?”
看着太阳还在继续爬升,男孩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回去得太晚了的话,恐怕又会被那位秦师傅责骂,他倒是从不担心自己跑掉,而是比较担心自己一个人上山,生怕这个小孩子遇到什么危险。
看他带着自己逃跑时在房梁上如履平地的样子,男孩觉得这人的武功似乎很高。
学武似乎也不错,至少练好了那样出神入化的轻功,哪里都能去,遇到点情况也能快些跑掉。
男孩一边收拾竹筐一边这样想着。
下山的时候,男孩顺路拔了一些野菜塞到布袋子中,还幸运地找到了一些常见的无毒蘑菇,这些辨认简单可食用东西的能力,还是他跟着村里人上山砍木头的时候学的,因为秦师傅的身份还是个木匠,所以家里平时对木料的需求特别大,男孩每天下午都得跑出来砍些小树背回去,再捡些烧火的枯枝。
清晨的木材被晨雾洗过,湿气太重,烧起来烟大,以前男孩不知道的时候被呛了好几回,后来他就学聪明了,总是跟着村民做事情,别人怎么办他就怎么办。
只有这条通往这个平台的小路,是男孩自己偷摸踩出来的,因为他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能让自己好好回忆以前的世界,肆无忌惮地和那个逝去的娘亲说说话。
每隔几天男孩就会爬上来一次,把那手帕放到自己亲手做的架子上,然后对着刻得不怎么好看的木牌扣一个头。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那个女子为了自己付出了许多,自己这样的恭敬理所应当。
说到底,男孩只是想找一个精神上的寄托罢了。
是她陪着他渡过了初来这世界时的迷惘,所以他希望能一直记住自己是她的儿子,至少也要一直记得这位母亲才对。
男孩将背上的竹筐又紧了紧,继续往村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