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啊。”张馀身上的儒衫不过是个幌子而已,至少在吃饭的时候,他可一点都没有儒生的礼仪讲究,抓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你在魏国是万事俱备,只欠上头吹来的这一股风了。”
“这当官啊,就好像三四十岁的女人一样,最怕上头没人。”对于张馀的荤段子,陈耳早就习惯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家儿子就是跟着张馀学坏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学你在赵国一样,把自己养成一个孤臣?”陈耳思索片刻,出声问道。
别看张馀一直以儒门名士自居,其实和监狱里的王适差不多,没几个人喜欢他。王适是因为太狂,而张馀则完全是因为性格的缘故,毕竟‘张三疯’的外号不是白叫的。
张馀在赵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权贵,几乎是达到了人人喊打的程度,任侠和他比起来,就是个小老弟。
陈耳也曾劝过张馀,让他行事收敛一些,却不料张馀是这样对他说的,“我越是惹豪右旧阀的讨厌,赵侯就越是喜欢我,我在赵国的仕途也就越顺利。”
“因为,君主都喜欢没有退路的孤臣啊。”张馀的这句话,陈耳一直铭记在心,因此也想学着张馀,将自己培养成魏国丞相的孤臣。
“不可,万万不可。”张馀放下酒肉,对陈耳解释道:“你若是如此做的话,必死无疑。”
“何解?”陈耳给张馀添了一杯酒,出声问道。
“首先是魏相老公叔和赵侯的区别。”张馀一抹嘴,细细对陈耳说道:“首先,赵侯锐意进取,一心想要在赵国改革,因此他需要人来帮他,最好还是那种无法和豪右旧阀同流合污的人。而老公叔不同,老公叔毕竟只是魏侯的臣子,他不需要这样的人。”
张馀给陈耳说了很多赵侯和魏相老公叔之间的不同,但还是最后一点让他放弃了之前的想法,“赵侯尚且年轻,至少还有千年岁月可活,他活着我就无忧。但是老公叔却老了,最多也就二百年的活头。”
“二百年以后,他的政敌,魏国的上将军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而且一旦老公叔去世,他那一脉无人能挑大梁,只怕魏涓会一人身兼上将军与魏相。届时,你无路可逃。”
“若是魏相能再年轻五百岁就好了。”陈耳叹息一声,若是再有五百年,他倒是有把握和上将军掰掰手腕,但是两百年还是算了吧。
“而且,魏侯虽然看似在老公叔和魏涓之间摇摆不定,但实际上,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张馀抓起猪蹄啃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说道:“老公叔代表的是魏国旧阀集团,是晋国时期就跟着魏氏的家族,与魏氏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
“若是魏侯对老公叔和魏涓两人国策真的拿捏不定的话,即便是看在旧阀集团与魏氏的情分上,也该选老公叔才是。”
陈耳沉思些许,此事他还真的未曾想过,一直都是觉得魏国丞相与上将军的党争是半斤八两,好像谁也奈何不得谁。
“那我该如何行事?”陈耳又是问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我不给老公叔卖力,老公叔只怕也不会提拔我。”
“简单,老公叔不行了,换一个人趴在自己身上就是了。”张馀清楚,陈耳和自己一样,都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什么一生只忠于一人的想法根本半点没有,“虽然老是换男人,容易得花柳病,但是偶尔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同样的,男人也可以偶尔换一两次身下的女人。”张馀一阵挤眉弄眼,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只听陈耳皱眉苦思些许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抛弃了任侠?”
张馀以手扶额,骂道:“不是吧,兄弟,这你都不懂。你难不成真打算这一辈就只和黄氏一个人困觉吧。”
“啊,这......”陈耳脑子都转晕了,也没想到张馀说的会是这事,讷讷说道:“一个就够了。”
张馀满脸鄙夷,夹起一筷子绿色长条蔬菜放在陈耳碗里,鼓励道:“多吃点,还是能补充回来的。”
陈耳满头黑线,张馀咳嗽一声,收起了轻挑,开口说道:“任侠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他是这次事情的导火索,要是不把他救出来,总归还是有些不完美,最后也不好收场。毕竟你也清楚,舆情就是不听话的野兽,一旦放出来,谁也把控不了。”
陈耳点头,显然对此很是认同。他算是玩弄舆情的高手了,自然清楚,舆情一旦被挑拨起来,就好像出笼的猛兽,不是想关回去就能关回去的。
若是任侠最终没有救出来,只怕被他们挑拨出来的假民变,就要变成真民变了。
“至于你嘛,用你最拿手的手段,将黄杨州轻侠的情绪调动起来,最后迫使黄杨州牧放人就是了。”张馀端起酒杯吸溜一口,双眼渐渐迷离,“老公叔是想让魏侯见识到轻侠集团的能量之强,让魏侯意识到这个集团不能舍弃。”
“你只需要将这股能量释放出来,庙堂上的谋算,老公叔自然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