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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全知全能王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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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轶事

1年1月日清晨,我出发去广州火车站。

一直以来,远行都没坐过火车,故在得知自己入围“新概念”后,暗下决心要坐一回文艺青年说“在月台前满足到落泪”的火车,却不料仅剩硬座几票,我一时意起买了来回两张火车硬座。

天未亮,拖着行李箱出门,见着一辆大巴,狼狈上车。那辆车直达广州火车站,我本以为可以惬意地傍在窗前看天渐亮,慢慢度过文艺且矫情的行程。不料,这车绕远路似的,经过我在读的那所学校,正门上有电子商务四个字,我曾被安排进里头学那专业,却一意孤行潜进某间空课室,读书写作,那时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当作家,玻璃窗前掠过学校的一瞬,这段时日以来屈服在那里的信念,都绽放开来。我啊,十五届的时候就投“新概念”,后来输了高考,稿件也没人要,在网上也没多少读者要看我的小说。如今这一掠,我心中可神气了。

车再而横穿过越秀区上空的某高架桥,我看见小北路,恒福中学,我曾有一年的每周三里,不管风雨、烈日、阴郁之天,搭乘地铁转公交车,来到那条斜坡道路上,整理衣角,等待下午五点,等待她放学。那段忘年之恋如今我已无勇气再提,我知道,她在这个时代的放纵和虚拟世界中迷失自我,但是我不免在掠过时,望着那中学门口,默默说声:不等你了。

这天,广州很冷,上午下雪。当时我站在火车站门口,与那些志愿者成列,撑着伞。接而,老天竟然下冰雹,我不忍旁边那金发少年受雹击之痛,伞凑过去遮一遮他头顶。

他说谢谢,尔后抽烟,我闻出中南海的味道。

我俩几句寒暄,他说前几天从天津搭火车来却因为迟几分钟赶不上只好买下一班车站票哎等排队时又不能抽烟天津嘛管得严也正常我只好出来抽烟完再排……

我抬了抬头,哦我该进站了,再见啊……嗯,不客气。

我,一直是个不善谈天的人。

上午11点班次的火车,人一桌,历1小时,一路向北。

我看见旁边的小伙子在微信说“哥要登机了,再聊”。后来他对我们说要去上海接女友,再回老家过年。坐我对面是个三十岁男人,给我看他老婆儿子的照片(当时我感觉这是个不祥之兆,幸好后来一路平安)。他们与我分享同一袋花生和瓜子,我却羞于分享囊中的老坛酸菜方便面;他们在寒意欲加的车厢里谈起驾驶挖掘机每月多少薪水,我却抱着一本《故事》迟迟不揭开,时而看他们脸庞的另一边那壮丽落霞。后来,那仨人终于买到一副廉价扑克,玩得起瘾,周围乘客也凑过来小赌怡情,我实在不会玩牌,跟其他人换位置去打瞌睡。

原以为车厢里的人事足以让我备些小说素材,可周遭的啤酒花生味和疲惫的醒灵,让我只想躺在暖气旁一睡天亮。这一趟向往上海朝圣的火车上,我花了半包香烟和两碗泡面,挣扎度过幻想中极具现实魔幻主义风格且带有中国当代最低阶层气息的奔波之夜。

不老的夜

日中午,上海,很冷。

没有告诉乔木和阿青我已到上海,因为我要表现得男子汉,要独立。

与那位到上海接女友的男人一起搭地铁,他说咱要是明天有空一起来玩呗,我说好。沉默的我们似乎觉得缺些什么,意识到了——缺联系方式,我记录他的手机号码,拨通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上海之旅那时正式开始,两个陌生的人同程来到陌生城市,面对面时礼节做足,给对方留下一些人的温情,而转身后,瞬即归回陌生。

傍晚,受邀到乔木家吃火锅,在海友酒店门前,和崔健、一山东妹子(一向健忘的我如无意外忘了妹子的名字)乘一辆轿车去。前座是乔木的朋友(我当然也忘了名字),且称为“拥有车的男人”和“优雅抽烟的女人”吧。

傍晚六七点的上海,我们经过的那些公路很荒凉,瘦骨嶙峋的树杈在月的身躯上抓出痕迹,方知我的故乡那确实不是冬,南方太柔弱啦,它从不对我展现凛冬里枝叶枯死的残酷。

在乔木家,我们吃了火锅,调戏两只傲娇的猫,玩天黑请闭眼和真心话大冒险,末了留下我和不愿在游戏中献吻的男生、戴眼镜的b组女孩,和那位优雅抽烟的女人在乔木家过一宿。

她们跟我以往认识的女孩不一样,会抽烟,话题无关道德无关禁忌,却让我舒坦;那男生羞涩,却越被戏弄,玩游戏时,有人说“h  hh”示意男生放开一点。回想起来,这似乎是一种仪式。但我知道,在这种不羁的表面下,她们遮掩着自己脆弱的纯真,因为她们在这片有可能发生一切事物的土地上生活,而不得不故作适应;我在那一夜,站在高楼的一室里眺望上海,玻璃窗外一片黑暗,地面盈着微弱的灯光,起雾,缀着水珠,在无尽的黑夜里等待黎明和风。

在上海时,挂念很多朋友,偶尔跟他们通电话,说不上几句,仿佛我出逃了往日的世界,监狱内外互相寒酸似的。手机里的粤语歌曲变得弥足珍贵,还有这支笔,它们是为数不多证明我是谁的证据,我用二十年以来在心中土生土长的粤语安慰自己、鼓励自己,然后把这一次旅程所想的、所知晓的写进小说中去。

我眼中的上海是孤独的,人们力所能及往美好的生活、远大的前程奔跑,不知不觉戴上面具,从而许多方面假装变得阴暗,他们又矛盾地保留那弹丸大小的阳光面,在这孤独的土地上寻找归宿感与热情。

很感谢乔木、阿青的热情款待,他们曾是这样乐此不疲地接待每一届选手,却一次比一次感到失望,最后在漫长的午夜里等待道别。

他们,新概念

日中午,舍友胡啸天来了。他在读高三,来自河南,只穿两件衣服;常说我为何不去酒店大厅跟大伙儿熟络,我说一想到复赛就紧张,第一次呢;况且我又是不擅交谈的人,在火车上与同旅的人交谈,苦练普通话,就为了不让人们发觉我交际的弱处。

时常,我躲在角落看海友酒店大厅的选手们——b组的孩子们很了不起,初中高中的年纪就能赴上海参加全国比赛;组的学生们很幸运,他们也许因此为高考博得一把筹码;组的朋友们都是强者,笔法老练,他们今次一行也许只为在生命中添一点可有可无的光。唯独我,从无写作天赋而硬着头皮努力、高考失利没有考上好大学,如今幸运进了组的局外人。

毕竟不习惯上海的寒冷,我常留在酒店看书玩手机,补眠更是头等大事。

复赛那天,阴雨,我和胡啸天跟随乔木和选手们去巨鹿路。我们在飘零的雨滴中排队,相互鼓励,那天我吃了人生以来最饱的一顿早饭,以及听着刺激神经的歌,想排除心中的狂喜,我在海市蜃楼般的逸夫技校里东奔西窜,找准为我预留三小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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