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那朵绢花上,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她一时还有些想不起来。
“咳咳,裴……你可有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清和见她神色有变就忍不住问道。
浮光摇了摇头,只是看向那两个嬷嬷道:“请问,这位秦嬷嬷可是在为什么人守孝?”
那两个嬷嬷看向温夫人,温夫人点头允准,那两个嬷嬷才答道:“好像……这婆子丈夫死的早,孀居多年,所以平日里都是一副寡妇打扮。”
浮光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来,是……那日陈夫人的宫宴,她与穗儿偶然听见陈氏姑侄的筹谋,当时那个送庚帖的老妇发间就是戴着这样一朵白色的绢花。
这样说来,是陈夫人无疑了?她似乎又觉得这些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只好对着温夫人恭恭敬敬地道:“小人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事情往往是冤有头债有主,这秦嬷嬷也算得上是个体面人,犯不着为了小利做出这样不顾性命的事情。背后的原因……还请娘娘明察!”
温夫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能想到这一层,真是难为你了。”她又摆了摆手命人将殿中清理了一番,将左右都摈退了,才看着浮光道:“裴姑娘,眼下……太后中毒之事也算是找到了真凶,这宫中你们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明日一早本宫就设法将你二人送出去。”
浮光点了点头,郑重谢过温夫人的安排。
她也算松了一口气,这两日她真是过得够忐忑的了,这宫门以后还是能不进就不进的好。如今太后算是脱险了,接下来这追查背后操纵的人的事情就该交给温夫人和裕王了。
夜深人静,温夫人带着人回了宫。清和还守在太后跟前,她或许有些太累了,早就俯在塌前睡着了。执夜的小内官们躬身立在殿前,眼皮却是不由自主地胶着在了一起。
唯独浮光……不知是因为白日睡得太足,还是夜里目睹的事情太触目惊心,这一夜里,她竟一点困意也没有。跟她一样的,还有宗伺。
宗伺微微凝眸,孤身立在月下,大概是在等着数九。浮光走了过去,坐在宫门前的玉阶上,也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弯弯的银钩上挂着一簇乌云,看起来不太明亮。
想到一早就要出宫了,浮光看了看他,低声道:“小师叔,等到天一亮,咱们就该出宫去了。可惜你要找的人还没找到,不过,我相信数九一定会来的。”
宗伺不置可否。
浮光蹙了蹙眉,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声。
“怎么……一副深宫怨妇样子?”他难得地主动开口问道。
她却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他回头看了看那块石阶,有些嫌弃地蹙了蹙眉。浮光有些无奈地抬袖将那块地方擦了擦,“喏,干净了!现在可以就坐了吧?”
他终究还是有些犹豫地坐下了,只听她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小师叔,我是个十分怕疼、怕苦的人。”
他微微扬眉,似乎实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夹手指的刑具……你看到了吧……这要是不幸轮到了我身上,我大概会咬舌自尽或是像秦嬷嬷那样服毒自尽,总之……自尽的方法有很多。这样生生地受刑还真不如立刻解脱来得痛快。”
“哦?你这是在居安思危?”他有些戏谑地道。
她微微摇头,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只是……或许了结并不是一件难事,有时候啊,逼自己活下去才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
比如说这个墨琴,她何尝不是生不如死,但她还想活下去,为自己渴望的东西而活。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流露出些兔死狐悲的伤感神色来。
宗伺伸出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击,“有时间在这里触情伤情,还不如想想真到那个时候……如何全身而退。”
浮光捂着额头睁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又听他说道:“裴姑娘……不是自诩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吗?”
浮光微微红了红脸,“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良久,才听到对方答道:“哦?大概是你师傅说的。”
浮光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头,没有想到她师傅背地里对她这个徒弟还真是不吝溢美之词。
阴云散去,月色照人。金炉香烬,夜阑珊。
天将破晓,一个身形瘦削的小太监正提着个灯笼急匆匆地往仁寿宫的方向赶去,许是他跑得太快了,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袍子,整个人啪地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灯笼也骨碌碌地滚了出去。